就在这时,忽听贴在背后的无忧闷闷道,“...和君候说,这回,你不去不行么...”
... ...
如果他后背的肌肉能再敏感些,说不定就能更准确地勾勒出她贴伏在自己身上的轮廓了。
这就是他心尖上的软玉温香...
桓崇的呼吸略有些急促,胸前的起伏也加大了。
他是男人,不是君子。
她主动搂着他,请求他不要走...若是换个任何别的场合,他定是会乖乖躺下,同她进行那才被打断的燕好。
可是,唯独这回不行...
桓崇默默地、极其温柔地从无忧的手背抚到了她的指尖,最后掠过那圆润指甲的时候,他闭眼咬牙,微一用力,竟是将那水葱般交错着的细指一根根地掰开。
她的手指,在他的掌心里发着抖。
被全然拉扯下来的时候,那两条细弱的手臂便如同鸿毛似的,轻飘飘地刚要落下,却见桓崇乍然回过身来,左手牢牢地将她抓住,同她十指交缠。
他的眼睛依旧是黑黢黢的,“无忧,你明白的...这场仗,我非去不可。”
见女郎垂下头去,他突地用另一只手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沉声道,“我不能这么自私。”
“...就是不为了那邾城的百姓,便是为了我荆州军的将士,为了与我同期进营的显明(周光表字),我也要尽一份心力。”
因为脸色发了白,无忧那殷红的唇也褪去了血色,仿佛暮春枝头上残存的一片山樱花瓣,“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桓崇斩钉截铁道,“无忧,你信我。无论再多艰难,我定然带着大家活着归来。”
安慰的话谁都会说...可是,如果真的...
无忧打了个哆嗦,长睫颤颤,已经显出了微微的湿意。
见状,桓崇更生怜意,他将她的小手握紧,半晌后,道,“你若信我,便抬眼看我。”
“走之前,我想见着你的笑脸。”
此时此刻...她哪里还能笑得出来?!
无忧咬了咬唇,长睫轻轻地呼扇了两下,才掀起眼帘,却见那人伏过身来,便欺上了她的唇。
一吻深深,直到她被吻到心迷神醉,双颊酡红。桓崇才将她放开,贴在她耳边道,“别去想那些,只管好好在家,等我回来!”
... ...
夫妻别后,桓崇按照信报,匆匆赶赴武昌大营。待领了五千人马,振了一回军威,他即刻便带了队伍出营。
邾城同武昌之间的直线距离并没有多远,但两座城池分列江水两岸,中间隔得的水带屏障就仿佛一道天然的壕沟,阻绝了南北交通。
因而,要去那边,桓崇首先要带人去江畔的水寨乘船渡江。
不料,一行人刚出了大营,还未行得数里,就见江北那侧的天空上,突地遥遥升起了一缕黑烟。
方见那烟尘,桓崇的心中顿时起了不祥的预感。果然,那烟尘起初还是丝丝缕缕的,随后却是呈现出了漫漫之势,且越是向北而行,烟势越是分明。
桓崇打马更急,一路直奔到了水寨。刚到了再无任何阻挡的江边,众人全都为对岸的景象震惊了。
清晨,时候还早,宽广的江面起了一层浓雾,天地都被笼罩得模糊不清。
即便如此,仍掩盖不住对岸邾城方向发出的冲天火光。
火舌漫卷,浓烟滚滚,连相隔遥远的对岸都烧得红彤彤一片,仿佛在张牙舞爪地向世人彰显祝融之威。
望见这样的阵仗,兵士们不禁心生胆怯,桓崇身旁的副官来自扬州军,他说话都结巴了,“桓将军...这,君候说让咱们过去救援,可这城都...”
桓崇盯着对岸的城池,面色极为难看,此刻听了那副官的话,登时皱眉道,“己方有难,才会想要我们的施救。此时邾城恰好有难,我们如何能在此地退缩不前,隔岸观火?!”
“速传我军令,全体准备,登船过江。”
... ...
明知已经晚了,可桓崇仍旧不想放弃。
在他的催促下,武昌水寨发出船只,趁着雾气和烟尘,将这批军士悄悄地送去了对面。
江北邾城的形势,自月半之前便不明朗,过了岸,大队人马先在隐蔽处暂候了候,等那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他们才得知了最新的战况——原来,邾城在昨夜今晨已然失陷了!
石虎军一路掠夺钱粮,已是夺了个够本。邾城虽然被攻下,他们作为攻城一方,也受了不少的损伤,故而城门一破,石虎军便如放归山林的野兽一般,纷纷以屠杀城内军士和百姓为乐。
“他们可能以为我们不会派出救援部队了...因此城破后,石虎军的动向十分散漫、杂乱无章,此时正在邾城内外劫掠做虐...”那斥候报完了基本战报,又低声补充道。
“那...那我方守军呢?毛将军和樊将军他们...”那副将忙道。
“这...倒没见着。城外百姓居多,毛将军他们想来仍在城内,没能出来吧...”那斥候为难道。
这回,那副将露出戚戚的神色,却再没出声了。
桓崇搓了搓牙花,沉声道,“既是如此...”
“将我的旗号高高打起来。我们这就出去,将这些羯人杀个措手不及!”
... ...
哀兵必胜。
况且比起那自以为获了完胜、而满场乱窜的石虎部队,桓崇这方的军纪要严明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