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就站在回廊的屋檐下面。
微风夹雪,扑面而来, 她伸出一指,便接住了一瓣飘落的雪花。
雪是冰凝,一瞬间, 便在她的指尖如水而化,消失不见了。
许是因为今天的雪,一点都不比那日的小。
无忧心中思绪万千,竟莫名想到了那一日的场景。
桓崇的话,让她气急了。
可若说是气愤,又过于简单了,因为事后每每想起那时他说得话,她的心中总会生出些痛。
那是格外磨人的钝痛。
除此之外,她记得最清楚的,却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他被她一巴掌打懵了,在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恰好有一两片细雪,随风落在了他的眼睫之上。
为了显出自己的无畏,她一眨不眨地同他对视。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看到那几片雪花迅速地融化,很快便将他的眼睫打湿了。
湿漉漉的睫毛反着水光,配上他那双黒幽幽的眼瞳,看着竟有些莫名的伤感。
...哼,活该!
“县主,你说什么?”无忧突地身上一暖,她回过头来,却见云娘关切地给她披上了斗篷,道,“你刚才说什么‘活该’?”
无忧微微瞠眼,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心底的话说出来了。她连连摆手,笑道,“没有呀...我是在想,雪下得这么大,看来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停...不知道,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祸灾’!”
有郎君这么一个“名士”父亲,自家县主发起痴来,也和那些个不知饥饱、不辩冷暖的名士一个调调...
云娘笑着瞧了她一眼,却是牵过她的小手,将她拉回房中,“有没有祸灾我可说不上来,但是县主的手有些冷,还是赶快回屋才是正经。”
... ...
刚用过饭食,便有侍婢引了一人过来,“县主,杜娘子来了。”
“杜姊姊来了?!”无忧惊喜道。
这时,就见杜陵阳跟着进了屋中,笑道,“无忧,今日及笈,我就在这里先向你道贺了!”
杜陵阳比无忧大上一些,她是今年上半年及得笈,那时,无忧也曾被杜家邀请过去观礼。
云娘知道她们二人要好,杜娘子又是个性情稳重的,遂带着侍婢们出了屋去,让她们姊妹俩自去叙话。
杜陵阳细细打量了一番无忧的装束,“这一身肯定又是公主搭配得,真是好看!”
无忧嘟了嘟唇,道,“杜姊姊,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究竟是我阿母搭配得衣饰好看呢?...还是无忧穿着好看呢?”
杜陵阳当即笑道,“自然是无忧穿着好看了!”
无忧将手指摇了一摇,狡黠一笑,“杜姊姊说得可不对。你该说,‘无论是哪个好看,都盖不过我们无忧生得好看~’”
说完,她就嘻嘻哈哈地笑出声来。
杜陵阳好笑地掐了掐无忧的小手,道,“你呀!这张小嘴可真是厉害,今日及了笈,可就是待嫁的女郎了。将来谁若是将你娶去做新妇,可就有的...”
话没说完,无忧的脸色顿时一滞。
杜陵阳自知失言,她后知后觉地掩唇,道,“无忧,对不住...你,你已经...”
曹女郎与那桓郎君的婚事,不止整个晋廷人尽皆知,连下层的寒门也对此津津乐道。
那曹女郎可是先朝皇帝之后,母亲更是先惠帝唯一的血脉,贵女身份奇高至斯,生得又是天仙一般的样貌,偏生就被那家世寒酸、钱粮不富的军汉求娶了去,也不知是让人唏嘘好,还是嗟叹好。
无忧垂下眼帘,轻声道,“我没事的,杜姊姊。”
杜陵阳面露关切之色,她握紧无忧的小手,“那...无忧,你真的要嫁给那个人吗?”
无忧一笑,“杜姊姊,这是陛下的赐婚呢。就是不愿,又能怎样呢?”
杜陵阳顿了顿,道,“上回在蒋山上一见,那桓郎君虽家世不显,可容貌生得却还不差,无忧...你喜欢他吗?”
当世多论姿容,无论男女,皆好美色,是以杜陵阳有此一问,并不稀奇。
“杜姊姊,你说什么呐?!”无忧收起笑容,坚定地摇摇头,道,“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我讨厌他!”
... ...
两个女郎又说了一会儿话,不多时,云娘进来,给无忧再整理了下妆容衣饰,“县主,杜娘子,前面人都到齐了,公主让我们现在就过去。”
无忧道了声“好”,她牵着杜陵阳的手,笑道,“杜姊姊,咱们一块过去。”
... ...
因着是爱女的及笈礼,临海公主此番请得,全都是晋廷门第最高的贵妇。
此刻众人皆落座,只有她一个人坐在上首,却闻脚步声响,后面的帘子一掀,云娘便带了女儿入了正屋。
无忧一来,满座的贵妇们只觉得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