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阳光洒在小哥侧脸,长长的睫毛落下淡淡的阴影。只见小哥皱起眉头,拿起衣服左右端详一番,咬咬牙,拿起剪刀,一剪子下去,把针线疙瘩丢一边,从脚边篮子里翻出几条布块,一一比对颜色,选了一块相似的,把布块放在衣服内里,重新穿针引线,细细缝补。
依靠门边,穆晟看着贺家小哥把一个原来手指头大小的小洞,又是缝,又是补,又是剪,又是拆,生生把一个小洞挖成两指大小的大洞。
弯起的嘴角,连穆晟自己都没发现弯起的弧度是那样温柔,漆黑的眼里除了贺家小哥,再没其他。
“这里要这样才行。”弯腰俯身,单手搭上贺小哥手背,一手引导贺小哥引线穿过衣服。
贺小花咬着唇,顺着穆晟引导,一针一线,不过片刻,薄布片便缝上破洞,时紧时疏的针脚,看着觉得不舒心。贺小花不满意看着明显不一样的两截颜色,“这和我自己做的有什么不一样啊?”
“好看。”穆晟收回右手,藏在背后,拇指和食指互相摩擦,刚才被细针刺了几下,隐隐作疼。
“我以为你至少能绣朵花,或者一颗小草啊。”贺小花回头瞪了穆晟一眼,“怎么还是两块布合在一块。”
穆晟语塞,自己刚才怎么搭手上去的,可能不想看见贺小哥皱眉头,可能一时被那双白嫩纤细的手指吸引住,情迷意乱下,自己竟然......
低声咳嗽一声,衣袖半捂着脸,避开贺小哥的目光,“我,我又不是哥儿,怎会做这些绣活。”
“你不会就别多手啊。”贺小花捧着衣服,纠结到底是要剪了再弄一次,还是干脆就这样算了,反正不出门,身上穿什么没要紧。
“你没别的衣服?怎么都穿上这些......旧衣服。”穆晟目光往下一扫,扫过挺翘的部分,目光一滞,迅速投往别的地方,鼻子却痒痒的。
贺小花咬着唇,“你怎么来了。”总不能说自家阿么把新衣服都藏起来吧,更不能说自己缝出来的外衣都是一块颜色连着另一块颜色。“阿爹和大哥下田了,二哥在文先生那,阿么在池塘那里。”
“嗯。”穆晟无可无不可,眼睛直直看着墙角,仿佛能看出朵花来。“贺家小哥,”你好些时候没跟你阿爹过来送鸡,这话说不得,穆晟心思一转,“你家池塘种出来的是什么?”
“我叫贺小花。”报出名字时,贺小花心里有些奇怪,似乎是一种认同,又似乎是一种妥协。“池塘里啊......”提起这个,贺小花来精神了,指指墙边的小板凳示意穆晟搬过来坐下。
穆晟看看墙边那张一块木板,两条腿的板凳,犹豫了一会,又看看地面,虽然扫得很干净,但是......
“坐啊。”
穆晟无奈,慢吞吞拿起板凳,坐下。小板凳以贺小花的身高,坐下刚好,但穆晟就得曲起长腿,叉开不雅观,弯曲侧向一边不舒服,穆晟摆弄自己两条腿,总不满意,白衣下摆来回摩擦地面,染上一层淡灰。想站着说话,但自己站着,贺小花就得昂起头说话。穆晟干脆撩起衣摆,直接坐在地上,正好和贺小花平视。
“那个池塘养鱼,种莲藕。”贺小花故意顿了顿,看看穆晟,见他脸色不变,心里有些失望,“莲藕是一种根茎植物......”巴拉巴拉一长串介绍。
“听着不错,但莲藕没人吃过,酒楼要推出新菜,风险不少。”
“怎么没人吃过呢。小四百日那天,村里人都吃过的,莲心茶,莲子粥......”数着数着,贺小花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对啊。小四。
杨燕儿出门前先把小四哄睡了,小家伙睡了不短时间,怎么没听见他起床的声音。贺小花连忙跑出堂屋。
杨燕儿房里,贺小四睁着圆溜溜的大眼,舞手动脚,把自己翻了过来,又翻回来,像只小乌龟似地一拱一拱往床边挪。
“睡醒怎么不喊一声啊。”贺小花心虚地拍拍小四屁股,摸摸包屁股的布片,干的。替小四穿上外衣,长裤,抱出来堂屋。在堂屋地面铺上一条旧席子,把小四放上去。
小四咿呀咿呀地喊着,口水粘到小花衣服上,两手两脚缠上小花,就是不肯趴席子上,脑袋埋在小花怀里,偷偷看穆晟一眼,马上躲回去,趁着小花摆弄自己手脚时候,又探头啾一眼,见穆晟看向自己,又立即缩回小花怀里。
“小花,我来抱抱小四。”伸手从小花怀里抱过小四,小四缩着脑袋,咿呀咿呀扯着小花衣服不放手。贺小花哄了两句,拍拍小屁股,把小四的手脚塞到穆晟怀里。
抱着小四,听着哄小四听话的小花,穆晟觉得如果这样的一家三口,似乎很不错。只是,穆晟看向站起来只有自己腰侧高的小花,眸色变得深沉。小哥十岁许嫁,十四岁圆房。自己还要等上不少年。
“小花,你今年是七岁?”
“对啊。”贺小花疑惑穆晟突然问及自己年龄。
还有三年,最少三年。穆晟抱着小四重新坐在地上。小子和小哥那点事,穆晟在穆家见多了。大户家少爷身边贴身侍候的小哥儿,往往就是日后的房里人。长辈默许,少年贪玩。从前身为穆家长孙的穆晟身边这样的小哥多的是,即便现在,身边的紫云是阿么特意找给他的。
只是,无论大户侍候的小哥,还是那些大家族出来的哥儿少爷,穆晟总觉得和他们相处,就像隔了层纱,朦朦胧胧看不清真面目,真性情。别人喜欢烟雾弥漫的碧湖,他穆晟独爱清澈见底的小溪,哪怕长于乡间。
“喂,我在说话呢。”五根白嫩的手指在眼前挥挥,穆晟伸手要抓,手指倏一下缩回去,穆晟暗呼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