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却明白了,他刚才为何突然那般惊叫。
“主子定是太过疲累,才会做这样悲伤的噩梦,卑职扶您去床榻上休息吧。”
慕景玄收拾脑海中凌乱的影像,脑仁却仍是刺疼。
“青砚,你也陪朕躺会儿,外面风冷天寒,你不必再出去。”
青砚没有拒绝,倒也习惯了陪在主子身边睡。
不过,算起来却也有许久没在一处睡,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儿时,他、石裂和主子时常躺在一处睡的,三人在床榻上闹成一团也无妨。
不过,如今主子是皇帝,自然不能再如从前那般打闹嬉戏。
然而,灭了灯,青砚却寻不到儿时躺在一处时欢悦兴奋的感觉。
圣旨在前,他却也不敢忤逆。
就这样与主子并肩躺在床榻上,青砚越来越觉得古怪,也越发地睡不着。
是因为养伤这半年,与主子生疏了吗?倒也不至于。
慕景玄察觉他呼吸不太顺畅,翻了个身面对着他,“怎么不睡?”
青砚被他突然说话吓了一跳,“主子,这样真的好吗?卑职还是出去守着吧。”
慕景玄无奈地叹了口气,“睡吧,朕怕再做噩梦,不想一个人呆着。”
“呃……您可是堂堂皇帝,竟然怕做噩梦?”
慕景玄自然是不怕做噩梦,却怕自己在噩梦里发疯癫狂,怕自己变成梦中那样真实且嗜杀的皇帝。
那个男子也叫慕景玄,却与他经历了两种孑然不同的人生,他被父亲冷弃,被兄长暗害,失去最爱的女子,失去母亲,颠沛流离,饱受折磨和怆痛,生不如死。
他连年征战,不断杀伐,无视百姓疾苦,弹指便是腥风血雨,所有忤逆他的人,都被斩杀。
然而,杀戮却抚平不了他内心的孤寂和怆痛,他只有在璇玑阁后的那一株樱花树上,才能寻到真正的平静。
那个男子可怜,却又天下无敌,似乎就住在他的身体里,而非住在他的脑海的梦境中。
他有些恍惚,仇恨和怨气就在心底萦绕不去,他甚至想去质问父皇,为何那样抛弃他,为何认定是他绑架了心瑶,他还想去质问已然被埋在地下的慕昀修,为何害得心瑶双腿残断,为何与江若莲联手害死心瑶……
然而,那些事就如一场云烟,没有半点痕迹。
今生的一切,这样美好。
心瑶帮他留住了父皇、母后,嫁给了他,他有一个温暖的家。
他还有好几个兄弟和知己,老十允琪执掌刑部,凌云当了他的丞相,帮他处理政务,还有青砚、石裂、卓衍、还有众才智双全又正直的臣子,甚至连皇祖母、皇外婆都活着,大表姐还给他生了一个那么可爱的小外甥,他的生命如此圆满,害他的人都不在,现在他在前往蛊城的路上……
如此想着,他便疲累地睡过去。
青砚没有再打扰他,只睁着眼睛守在一旁,听到他呼吸均匀,方松了一口气。
听到石裂的脚步声在营帐后靠近,青砚忙起身出来营帐,“别弄出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