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像头野狼栓都拴不住,回来参与战争杀红眼了伤及无辜谁能负责,还不到我放手的时候。】
...
【你满意了,小暻今天被押去泰国服刑,如果他在牢里出什么事,我会恨你。】
【他不会死在那些渣滓手里,只会死在战场清算上。】
——
几条残缺不全的手机通话录音,零零散散两三句话,却足以拼凑出一个时隔半年的真相。
长辈争吵声消失在冰冷的屏幕音波中,缇慕惊愕不已,连呼吸都滞了滞,手里捏着刚播放完全部录音的手机,也终于明白小先生这四天的封闭颓丧。
从小到大,父母给他表露的爱太少,远不及给弟弟妹妹的一半,那些过分的苛刻和不公,以及日日面对一张张谄媚虚伪的脸,谁又能真的不嗔不怨。
嫉妒和心结蒙蔽了少年的眼,他以为,长子对这个家的作用,只是一个活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继承人,也认定父亲为铲除异己不惜送自己进孔普雷大狱当杀戮机器,母亲布局操纵自己感情的事实。
久而久之,他也要求自己的野心和欲望无限庞大,大到足以填补天空之城的裂缝,用权力弥补自己内心空荡荡的一角,以此来换父母对自己的承认。
可当真相逆转,瞬间冲垮了他近二十年来认定的铁律。
“阿爸说的对,我不会死在监狱里,但我会死在半年前仰光军事暴乱的战场上。”四天里,这几条录音他已经听了无数遍,得出的结论和父亲半年前的话如出一辙,“上议会会以我滥杀无辜的罪名将我送进军事法庭,阿爸知道,在那里,他救不了我。”
“爸爸妈妈都在用尽全力保护你,先生。”缇慕顺口气,震惊之余,一再重复既定事实,“他们早就承认你了,一直在等你回来。”
等他有弱点有牵挂,等他心有顾虑,等他能反控住权力对人心的侵蚀。
“所以这些年到底是谁错了?是我在怨在妒么?”霍暻揽住小妻子的肩膀,颓散地一起躺倒上沙滩椅,下颌抵住她头顶,向她求证。
她窝进他宽阔胸膛,温言启口,“没人有错,先生的怨和嫉妒没有错,爸爸妈妈的爱也没有错。”
真话永远比奉承更动听,他终于领悟母亲将缇慕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真谛。
“父亲在大选前失势,军政府损失太重,丹萨的死和军事谈判失败的舆论也对军方很不利,第一轮大选,我大概率会输。”他极高的政治敏感度已经预判了三天后的结果,任谁都无力回天,不得不提前向小妻子说明。
她第一次听小先生说起输的字眼,忧心抬眸,看他微微冒出青色胡茬的下颌,以及眼底若隐若现的青,那是他四天没怎么合过眼的证明。
“先联系温爷爷接你回昆明吧,国会一旦趁火打劫...”
他话还没说完,缇慕扬起小脸,两只纤手直接伸出来捏他的脸,“小先生是让我和宝宝都回去啃老吗?你上次在芭提雅还不让我花爷爷卡里的退休金。”
“三百四十美金可养不起你和孩子。”他俯眸,看姑娘发倔。
“你喝四天酒,也不上班,肯定养不起我和孩子。”缇慕故意同他置气,从他怀里背过身,捂紧耳朵不理会他要送自己离开的说辞。
静默许久,在金盏花的安神沁香中,少年合上眼,额头抵住她后脑勺,沉哑道:“算了,倔脾气的小东西,陪我睡会儿吧,困了。”
不久,听耳边传来细微鼾声,缇慕撇头看他入眠,她平躺着攥住他的手,仰望仰光寂夜星空。
“先生前些天不在家,我没事做,上网查过伊洛瓦底江省的羌达海滩,你说过,那是你小时候跑去游泳的地方。”
“那里有小渔村,风景很美。如果哪一天你真的累了,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去羌达海滩开间民宿,谁也不认识我们,好不好?”
少女声线细弱蚊喃,明知他梦里不存在与世无争的选项,却仍想说给自己听。
她轻阖上眼,许是世外桃源令人向往,挨近他暖热胸膛睡得也沉。没发觉自己从沙滩椅被抱上了套间大床,也没听到他和她打趣:嗯,羌达是个好地方,只可惜太阳晒不黑人。
也回不去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