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琬抬眸看向方芙,这确实是林氏不太能听见的流言了。
宣宁侯乔敛在西北边军中确实小有威望,但他已退居玉京六年。如今打了胜战凯旋而归的是怀远将军黄靖,东宫有意西北这一说法实为无稽之谈。
不过乔琬依然蹙眉:“虽为无稽之谈,却也能叫许多人云亦云之辈轻信。”
“不知是何人所传?侯爷可是早已释了……权……”方芙自知失言,急忙拿手一掩。
“傻姐姐,你怎么一时也关心则乱。这不是冲着我府上,而是朝那位去的。”乔琬轻声道。
也不怪方芙想岔了。太子在世人眼中是天子最宠爱的皇子,从小就得天子亲自教养、每日关心起居,其余所有皇子得到的关爱加到一起都比不上他分毫。
真正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从没人想过玉山有日也能倾颓。
乔琬一时想得有些分神,方芙却道:“这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这也算不得什么,必然还有更多的话,”乔琬想起嘉宁所说的安神香之事,定是被许多人知晓了,“常言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赐婚东宫的旨意来的蹊跷,玉京流言漫天。此时搅风搅雨不过是顺水推舟、浑水摸鱼,丝毫不费力气,何乐不为?”
方芙定定看了她片刻,突然道:“你不是个傻的,我却是个傻的。”
乔琬说:“我从不是个傻的,只是睁着眼睛却不看,长着耳朵却不听。从前多谢姐姐时刻想着我,日后……”她一顿,却没再往下说。
几日前毓园内的贵女们争奇斗艳,可如今拔了头筹的女孩却面无喜色。
方芙望着好友,心中一时也不知是喜是悲。她出身国公府,自来见惯内宅争斗,也知如今武勋势颓。好友即将入主东宫,未来极有可能正位坤极,这是喜事。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永无停歇的争斗,整个侯府将再次被架上火堆……
那悲意转瞬即逝,方芙握着乔琬的手:“我倒要祝你大喜,你与嘉宁公主要好,太子殿下素来与你亲厚,日后毋需多言。”
乔琬也一笑,确是毋需与人多言。
方芙又慢慢地回转道:“还有些许类似的无稽之谈,我也不必一一说来,你心中有数便罢。我从前不知你是个心思开阔的,如今倒是放心了。”
不是心思开阔,只是思虑过甚罢了。
乔琬也不辩解,只道:“如此也罢,正好坐看谁打算雪中送炭,谁又想烈火烹油。”
“难道要平白让他们污了你的名去?”
乔琬从桌上拿了一枚果子到手里,也不吃,只是说道:“不急,再等三五日,你且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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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东宫给宣宁侯府送来了长长的礼单。如今吉日未定,这也不是什么纳采礼,只是太子送给未来太子妃的消遣之物。
送礼的车马排了一道长街,一时教京中的传言换了一番。
又二日,倒是真的发生了一件新鲜事。
东城兵马司在巡捕盗贼时查遇到一户人家,那家人一开始说是富商外室,后又推说是勋贵家外室。偏一直胡搅蛮缠不肯报上名来,算是得罪了人,后也不知差遣人去到衙门里打点,真教东城兵马司给查出了一点事来。
这户人家居然是康平伯长公子的外室!
那个隐绰传闻里与宣宁侯府的县主有了婚约,后又被东宫横刀夺爱的康平伯长公子!
康平伯长公子尚未娶亲,怎么如今却在外头安置了外室?这蹊跷之处,再联系起东宫的婚事,一连数日的流言蜚语更加跌宕起伏、引人深思了。
康平伯府上急急让人拉了辆青毡小车把那外室接进府中,暂时没了声息。不想方过几日,伯府门上的婆子吃醉了酒,事情很快就又传开了。
那外室可是风尘女子?竟也不是,那女子竟是康平伯长公子嫡亲妹妹的贴身丫鬟!
府中的丫鬟换个院子,开脸做通房并不是什么离奇的事。可这康平伯长公子偏就奇在他不去求家中长辈,反而被个丫鬟哄得未娶妻就纳了外室,偏偏还是闺中妹妹的贴身侍女。
极是没有规矩,也极是不尊重他将来的妻子。
听闻这伯府嫡女与柔安县主还是好友,这丫鬟从前怕是也常在县主身边见面的,想想就令人糟心。倒也不知世人如何想的,又有人竟觉得太子也是解救那县主表妹于水火了。
一时间正是风入松林声不止,满城有待嫁女儿的人家都听闻了此事。
成国公府上,方芙听了兄长递进来的话,既惊怒又痛快。怒的是伯府长公子的所作所为,痛快的是这玉京怕是人人皆知他的荒唐。
从前她听得沈晗言语,也以为康平伯长公子对乔琬情根深种。康平伯本是侯府旧部,婠婠若嫁入他家,倒是个和合安稳的去处。但没想到长公子未娶妻却有了外室,还是那个沈晗往日常带在身边的丫头,真是没得恶心人。
方芙想到乔琬那日所言,可见是个有成算的,便对她更放心了一些。
倒是乔琬听闻了此事却奇怪,唤来秋山:“怎么就闹得这样大,还牵扯了东城兵马司?”
作者有话说:
玉京女眷:是有隐隐约约听说太子妃不好的传闻啦,不过康平伯家的瓜也蛮好吃的(*^▽^*)
第9章 小庭花
秋山正在为这事惴惴不安,听到自家小姐问起,立刻就跪下道:“回小姐,婢子并没有想将此事闹大。一切都是按照小姐的吩咐细细办了……”
乔琬知道秋山的性子最是细心谨慎,才放心把这件事交给她。都说本性难移,秋山此时或许还有些胆小稚嫩,但乔琬是将此事仔细吩咐了的,并且也料想她是可以做到的。
乔琬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能力对康平伯府做些什么,但略施手段反击沈晗,终究是挑不出什么错处。
“别跪着,站起来说。”
秋山站起身,垂首将自己所做复述了一遍,又道:“本来只是想闹到将伯府的人引来,却不知恰好遇到了东城兵马司巡捕盗贼……婢子见他们得罪了巡捕房的老爷,这才顺水推舟了一番。”
乔琬不知此事是否巧合,但目前看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便又问道:“那伯府后门的王婆子可打点妥当?”
秋山点头道:“那王婆子处并非奴婢亲自出面,多亏了小姐庄子上的吴嬷嬷。但奴婢在近旁见了没有什么错处,王婆子拿了银钱就只顾低头吃酒,并没有多问。”
乔琬有很长一段时日,都在思索。从太和二十年的花朝节到延和元年的夏日,并不算漫长的八年,有太多事情需要她重新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