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嘉宁公主春宴的第二天,还未等到乔琬再入长春宫,太和二十年二月十六,宫里派人到宣宁侯府上宣了旨。
太和十五年钦封柔安县主,宣宁侯嫡女乔氏,敦穆淑德,恭谨端敏,宜为皇太子妃。
这毫无征兆、毫无道理的一道赐婚,朝堂上下、满城勋贵皆惊,也惊呆了一心想与东宫划清界限的乔琬。
作者有话说:
婠婠:???????
太子:想和我撇清关系?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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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揉春为酒,翦雪作新诗,拚一日、绕花千转。”姜夔《玉梅令》
第7章 青云怨
宫中是上午突然派人来说要宣旨的,宣宁侯乔敛急急命人去叫回几个儿子。
老大当差、老二老三上学,仆从在外不便细说,况且旨意还没下,只能全都囫囵说家中有急事,催着请假回了家。
萧氏指挥宣宁侯府上下重新洒扫了一番,披上红绸,摆上香案。众人还得规规矩矩地穿上礼服等旨,家中女眷二人皆有品级,更是要上大妆候旨。
乔琬自上午得了消息,脑内便一片空白。可这时谁也顾不上她了,礼服与大妆都是催着赶着上的。
宣宁侯府开了大门,宣宁侯并三个儿子都在大堂候着,女眷则在偏厅。
父子四人一时相顾无言,最后还是老三乔琰担心道:“宫中如此仓促,可是有什么不好?”
乔瑛沉着脸摇摇头,乔珣面色淡淡却频频喝茶。
乔敛瞪了老三一眼:“浑说什么!”
好不容易等到吉时,礼部来人了。
沿街肃整,禁军开道,披红挂彩地到了宣宁侯府。除了旨意下得突然,东宫赐婚应有礼制倒是没有缺省。
宣宁侯虽一早训斥了儿子,但直到亲眼见了礼部侍郎那清隽的三绺胡,他的心才放了下来。
一应流程乔琬都如在雨雾里,待她摇摇欲坠地接了旨,送走礼部人等,她的惊骇依然不得回转。
宣宁侯回到清泰堂内,挥退侍从,让几个儿子去书房等着。这才独自端了一盏茶蹙眉不语,久久忘记饮茶。
乔琬并未离开,她只是摘下了礼服的发冠,呆坐一旁。
萧氏回房内卸去了接旨时的礼服与大妆,出来就见夫君皱眉,而女儿在一旁面色惶惶,不禁提醒道:“天子赐婚正是喜事,你们这是什么情态?”
乔琬抬头看她,唤了一声:“母亲!”
萧氏见女孩儿眼眶发红却强自镇定,很是可怜可爱的模样,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这是怎么了,可是你父亲教训你了?婠婠别哭……”
乔敛放下茶盏,叹气道:“我何尝说了什么!倒是婠婠,你且细说,昨日在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乔琬此时心乱如麻,今世参加春宴竟是去错了吗!
她努力沉静了心思,方细细说了入宫之后的种种,头一桩便是撞见太子杖毙了一个小黄门……
“你呀你!”萧氏点了点她的额头。
乔琬心中犹疑不定,道:“父亲,我亲见了行刑的是司礼监的人!且太子殿下为人宽厚,定是那小黄门有什么错处。”
乔敛只是问她:“太子见你时神态举止与往日可有什么不同?”
乔琬怔愣,心头的某个疑问突然有了答案,她的唇边泛起一个淡淡的苦笑:“昨日太子殿下唤我婠婠……他果真……本该叫我柔安的。”
萧氏道:“你自幼与他相识,倒也不算十分出格。”
乔敛闻言却说:“或许太子昨日就已经知道赐婚之事。”
乔琬望向父亲,心有不甘:“父亲,为何会这样?太子殿下一向不亲近武家勋贵,如今怎会愿意天子赐婚我们府上。昨日他除了唤我婠婠并没有任何异样……”
乔敛看着面有不甘的女儿,突然问道:“你为何不愿嫁入东宫?”
乔琬一顿,满心苦涩。
是啊,太子明明是玉京少女的深闺梦中人,为何她不愿嫁呢?她早已忘了少女时的梦了,忘了前世太子薨逝时泪湿的枕巾。
她如今只记得春水告诉她宣宁侯府满门抄斩,她只记得成国公府送来的那一袋染血碎玉!
嫁入东宫,那便是拉着阖府一起登上三年后倾覆的大船!
萧氏听闻这个问题,想起那时常登门送礼的康平伯家的女孩儿,有些惊疑道:“难道你与康平伯家的长公子……”
“我梦到太和二十三年,东宫被废,太子薨逝。”乔琬却也同时开口。
纯黑的建盏被宣宁侯打翻在地,他虎目圆睁:“婠婠噤声!”
萧氏也吓了一跳,她抚了抚夫君的手,又对女儿细声道:“婠婠说话千万小心。”
乔琬上前一步,握住了父亲的手,两世的忧虑齐齐涌上心头:“父亲,我怕!”
乔敛深知女儿秉性,绝不会拿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搪塞。他轻叹一声,并没有安慰女儿,只是沉声道:“婠婠,你自幼娇养长大,但为父自认有教你辨是非、明事理。如今赐婚圣旨已下,你便不能只做个闺中娇客了。将来你要入东宫,更要辅佐太子登大宝……”
“可是父亲……”
乔敛却不让她开口,接着说道:“太后娘娘入宫后,侯府一直低调行事,生怕落下外戚乱政之名。且女儿家入宫,怎比得上时时可以相见的天伦之乐?可木已成舟,如今再这般啼哭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