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他出门找点事做,挣着仅可度日的薪酬,小阿音则交由那家人照看,两个月来,日子平淡如水。
南柳性子沉稳中透着无趣,也不会哄小孩。小阿音一哭,他只会抱住她,轻抚她的背,连句歌谣也欠奉。
幸好,这孩子生来懂事,除去小小发热等疾病,鲜少大哭大闹。
原以为,一身武艺就此浪费,不巧一日,他路过杭州老字号酒楼揽月楼,见门口筑了高台,台下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向来不问闲事的他,鬼使神差停下了脚步。
从人们热议中,他得悉江南三大望族之一的贺家,正以擂台的方式,聘请合适人选作护卫。
贺家家主贺依澜是名三十多岁的美貌妇人,一身黛绿色绸裳,眉宇间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严霜;她身旁还有一名八|九岁的俊秀孩童,被大小仆侍包围,容颜如玉,衣饰华贵,目光中的矜骄之气宣示着与别不同的身份。
南柳远远望了几眼,怅然若失。
他在这般年纪时,唯一的玩伴,是裴姐姐。
可她走了。
擂台边上等待的三十多名青年才俊,个个相貌堂堂,雄姿勃发,在数百人围观下,拳脚刀枪棍棒一一使尽,精彩连连,博得无数欢呼与鼓舞。
南柳看得热血沸腾,猛然惊觉,这是份衣食无忧的极好差事!
他鼓起勇气,大步走到贺家一名负责人跟前,跃跃欲试:“我成不?”
中年管事见他年纪轻轻、貌不惊人,又是外地口音,审视眼光中微带不屑:“多大了?”
“十五。”
“太小,再练个三五年吧!”
南柳分明看到已被选定的其中一名英气少年也不过十六岁上下,只是身材高大,相貌比他英俊。
他长眸直视那少年,眼底深深不忿。
“那是何人?”贺依澜注意到神态与众不同的南柳。
管事道:“回夫人,这孩子想上台比试,可他年龄还不到十六。”
贺依澜尚未定夺,她身旁的孩童插言:“娘,让他一展身手又何妨?”
“阿杨,你去试试。”贺依澜淡然道。
“是,夫人。”身后一名年轻小伙子,身着贺家护卫袍服,气宇轩昂,跃入场中,引起一众哗然。
毕竟,其他应聘者全是互相切磋,胜者入选,并未与贺家正式的护卫对阵。
南柳看得出此人比自己年长几岁,武功不弱,不敢小觑,依言与他展开拳脚比拼。
与阿杨攻守有度相比,南柳更胜在灵巧敏锐、防不胜防,且中对方拳掌后,丝毫不露怯。
他的功夫除了来自父亲,还有一半是跑江湖时所学,集众家之所长,又自行钻研独特身法,在他的年纪中甚是难得。
二人于众目睽睽之下连斗了上百招,虎虎生风,见者雀跃不已。
南柳最初因久未练习而落在下风,却沉得住气,守得滴水不漏,待摸清对方底细后,出手迅捷如电,凌厉之极,越战越勇,竟大有获胜之势。
“娘,这人,我要了!”贺家公子看得兴起,在阿杨即将落败时喊道,“阿杨,收手吧!”
阿杨应声退开,向南柳抱拳:“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南柳。”南柳回礼,转身朝贺家两位主人深深一鞠。
自那日起,他成为贺家众护卫中的一员。
当贺依澜听闻他家人均不在人世,且要独自抚养一岁多的外甥女时,拨了府中嬷嬷和小丫头多加照顾。
头一年,南柳带了小阿音住在偏院,参与护卫训练。他年轻,也不算聪明,但深明安定日子来之不易,因而比任何人更努力。
一年后,贺公子亲自选定了最出类拔萃的四人,分别是擂台上与南柳难分高下的阿杨、南柳、曾被南柳盯着的俊俏少年阿西,还有一名暗器厉害的少年阿松,并重新给他们定了外号。
南柳保持原来的名字,其余三人分别为东杨、西桐、北松。
因南柳话少,出手狠,和北松共同担任暗卫之职。
大伙儿接触多了,均发觉,南柳这人话不多,心思却细腻入微,也体谅他还有个外甥女要照顾,得了好玩事物,皆送他拿去哄孩子。
在贺家生活了两年,三岁的小阿音迟迟不会说话。
这一切,归咎于南柳话太少,而小阿音圈子又小,缺乏启蒙,性格内向。
她对他尤为依恋,离了他虽不致于哭泣,却闷闷不乐。
南柳时常想起她母亲,纵然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却待人友善,积极乐观。
目睹小阿音怯怯的神色,他陷入深深苦恼中——他当真不是照顾小孩的料子。
正好同年,身为家生子的东杨成了亲,媳妇平易近人,见小阿音长得可爱,闲来无事便陪她玩耍。
时间长了,小阿音愈发喜爱东杨夫妇,有时还留宿他们家,半年后,成了他们的干女儿。
这让南柳既欢喜又忧心。
欢喜的是,小阿音在话痨东杨夫妇的调|教下,活泼开朗了不少。
忧心的是,她变得滔滔不绝,一天到晚叽叽喳喳,且不停提要求。
更甚者,她从小夫妻处学了些奇奇怪怪的举动,竟以“抱抱”、“亲亲”来表达她对他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