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他在附近红湖镇别院休憩,听闻秦家出事了,又得悉容非在此,他不好直接找魏紫,便先过来询问情况。
现下,容非与秦茉的亲密关系,人尽皆知;且事发后,容非不但亲自求见杜栖迟,还日日夜夜派人在驿馆附近盯梢。
越王笑道:“本王在道上听闻,大伙儿都期待贺七爷来个英雄救美、以身犯险、奋勇劫狱之类的戏码……本王此番特地来看热闹。”
容非当然知道他在说笑,汗颜道:“草民不是不想,就是人微力弱,此等以卵击石的行径,得三思而后行。”
他已挣扎过无数回,是燕鸣远死死拉住他,让他忍一忍,别随便送死。
“真如传闻所言,秦家与‘风影手’有关?”越王又问。
容非有须臾迟疑。
事到如今,他不该隐瞒这位怀有善意且身份尊贵的男子,对方可能是最帮得上秦茉的人。
他尚未点头,越王已从他的神态猜到:“本王懂了。”
气氛一时如凝,容非急于试探越王的态度,开门见山:“那……王爷的意思是……?”
“如你所知,本王在镇上待了三个月,‘风影手’之事,略有所闻。无非是江湖人认为他藏有巨大的宝藏;盗门则苦寻他们遗落的秘笈;而青脊,追查的则是遗失了十八年的密匣。
“此事或多或少涉及当年的谋逆,于年仅十七八岁的秦家姑娘而言,大概是场无妄之灾。只是……此案事关青脊,本王爱莫能助。”
容非的心逐寸下沉,又隐隐有一丝了然。
越王贵为天家皇子,再无拘无束,也绝不触碰逆鳞。越是身份贵重的人,越会谨言慎行。他此行,也许只想了解情况,却未必能帮多大的忙。
“草民理解王爷之意。”容非喉底干涩。
他们数年前曾在京城有过一面之缘,而近两月在长宁镇,匆匆碰过几次,碍于各自隐藏身份,未曾深谈,更说不上交情。
容非原先没指望获得旁人的帮助,但乍然见越王到访,如在无尽黑暗中窥得一线亮光,而这光芒仅仅亮了半炷香,又遭失望吞噬。
清晰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落寞,越王亦有些许不忍:“青脊中人素来独行独断,杜指挥使更是以此为名,或许……本王可试着派人去探听一下。”
燕鸣远插言:“不妨一试。”对于杜栖迟来说,天家的威力远比他这个小师叔要大得多。尽管人所共知,越王乃闲散王爷,鲜少参与政事,但于公于私,杜栖迟会给他面子。
得到容非与燕鸣远的首肯,越王命人提笔研墨,写了封信,遣派手下当即送去驿馆。
小院落乃临时购买,无丫鬟仆役,吃喝随意,更没别的招呼客人。众人闲坐无聊,只能饮些清茶。
不到半个时辰,越王派去的人归来,双手向越王奉上一封信,以及一块黑木牌。
越王见了木牌,并不急着去接,神色凛然:“那位杜指挥使怎么说?”
“杜指挥使看过王爷的信,对属下说……青脊事务,除圣上和总指挥使外不便透露,请王爷谅解。”那人估计受了点气,眉宇间透着愤然。
“果然是她的作风,”越王叹息,“这木牌,可是我当日赠予秦姑娘的?”
“杜指挥使说,秦姑娘受押期间写了个短笺,本想派人送去衢州,而今既然王爷派人询问,便将此物和短笺交由属下送至王爷手上。”
容非闻言,心底腾起的难过之情,不言而喻——关键时刻,她只想到旁人,而不是他。
在容非难堪且紧密的注视下,越王接过信封,撕开后,上书的几个字,出人意料。
——请救小豌豆。
越王、容非、燕鸣远三人目目相觑,作不得声。
半晌后,燕鸣远方道:“姐姐该不会是……神智不清吧?小豌豆好好的……”
容非心下骇然,蹙眉道:“你是说,杜指挥使用刑或下药了?”
越王沉吟:“杜指挥使的手段常人难料,也说不定,这是秦姑娘给本王的暗示。假若本王身在衢州府,接到此信,自当会遣人来问……”
容非揪着一颗心,不上不下,“莫非……她是怕上一代所犯罪行牵扯到无辜的孩子,请求王爷庇护?”
“谨慎起见,咱们跑一趟秦家主院。”越王骨节分明的手于案上一拍。
…………
居丧期虽满,碰上秦茉被抓,魏紫无心装扮,仍是原来那身素淡棉麻裙裳和木簪子。她亲去东苑问过青脊中人,为何带走秦茉,得到的答案是,例行盘查。
对此,魏紫惶惶不可终日。试问秦茉一姑娘家,安分守己,能犯什么事?
外界众说纷纭,最终推断秦家便是“风影手”的本家,到底是秦茉的父亲还是叔父,未有定论。
因近日跑到青梅酒馆探听的人络绎不绝,魏紫不愿理会,趁天晴留在主院,陪伴小豌豆。
眼看小豌豆和巧儿在拿竹签把落叶逐片串在一起,又捡来不少石子,搭建了所谓的房子,那纯真开怀的笑,成了秋日最灿烂的景致。
全家上下强忍哀伤与悲痛,皆努力向他隐瞒姐姐被捕的事实。
魏紫坚信,秦茉希望他们这么做,也坚信,她会平安无事。
沉思中,仆役快步奔入后院,神情慌张:“二夫人!那个……那个!”
好不容易压下的烦闷去而复至,魏紫一急,是秦茉有消息了?
“何事这般大惊小怪?”
“有、有贵客!”
魏紫禁不住想,是那位贺七爷?
据她所知,容非从西苑一去不返,实则住进了秦园,但事发当日,秦茉与他闹翻。自那以后,容非虽不再与秦家人往来,却有去驿馆寻杜栖迟。
魏紫抬眸:“是贺七爷?就是那位容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