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提到容非,秦茉越发心虚,既为她与容非暗中来往的情谊,也为她适才拿走钥匙的行为。
小豌豆嘟囔着:“就剩姚叔叔还记得小豌豆……”
姚叔叔?是指……越王?
秦茉连忙追问:“越……姚师傅他来了?”
小豌豆摇头:“他没来,送了点心,里面有那莲花什么糕。我还想留给你吃,结果你不回家。”
他尚在年幼,说话时而颠三倒四,秦茉大致听明白——越王没现身,让人送糕去秦家。
“那……你娘尝了没?”
“尝是尝了,”小豌豆圆溜溜的眼睛透着迷惘,“就是……看上去不高兴。”
“噢?”
“笑得一点也不开心。”小豌豆作此判断。
秦茉心下狐惑。
此前,越王每次以姚师傅的身份,托秦茉把点心转交给魏紫时,魏紫总是笑盈盈夸赞一番,为何这回“笑得一点也不开心”?
越王说不愿打扰魏紫的平静生活,却去而复返、送点心,算什么意思?
秦茉无意深究,只因她此际懊恼之极,为妆奁和钥匙的事烦透了心,时刻担忧被容非觉察。
姐弟二人扯了些不相干的话题,到鸣春谷后,于花树下吃饱喝足,转了一圈,不多时,小豌豆疲累犯困,众人折返而归。
回程路上,小豌豆在马车上呼呼大睡。秦茉凝视他光滑饱满的小脸蛋,精致可爱的眉眼鼻唇,陡然生出不想让他住进秦园的想法。
他嘴巴不严,童言无忌,来日若在不适宜的场合下,将她和容非同住之事爆出,她脸往哪搁?
念及此事,她下令,绕道送他回秦家主院,一折腾,耽搁了大半个时辰。
待回秦园时,天色渐暗,流霞溢满山巅,秦茉无心欣赏,听闻容非已回,顿时凉了半颗心。
可他似乎很安静?也没跑来找她,大概还没发觉吧?
秦茉第一反应是——立即去试那黄铜钥匙。
她借口说劳累整整大半日,想歇一阵,暂时不打算用膳,屏退贴身丫鬟翎儿,自行回房。
房中一片昏暗,她关牢房门,背靠门板,深深喘息,收敛心神后,绕过檀木屏风,步入里卧,直奔妆台。
咦?妆奁呢?明明……
练习数年后,她于黑暗中视物的能力远超常人,环视四周,竟不见妆奁的影子!
不妙!
匆忙间,她点了一盏闵中珠灯,持灯细细寻了一遍,心存侥幸,想看是否丫鬟们收拾时转移地方忘了放回原位。
然而床底下、衣橱内、箱笼里连同外间的纱橱、书案都翻遍,哪有那雕工精致的老妆奁?
她丢下灯盏,飞扑而出,唤来院子里留守的小丫头,压抑嗓音中的颤抖,努力装作随口一问。
“我和小少爷出去游山玩水时,你可曾进过我卧房?或者……有谁来过?”
小丫头十三四岁,是家生子,单纯朴实,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姑娘,我、我没有啊……上午,我在院内打扫,下午去厨房帮忙,院门上锁了……您丢了东西?还是什么给弄坏了?”
秦茉只觉瞬即掉入冰窟,从头到脚凉了个透彻。
太大意!原想着妆奁的机关只有她知晓!可若是青脊寻来,或盗门的人见了,说不准轻而易举便发现端倪!
秦茉摆手示意小丫头退下,独自一人呆立院内,幽深瞳仁弥散着恐惧,忽觉呼吸如堵,血液倒流,天旋地转,身子一晃,险些没站稳。
辛辛苦苦守住的秘密,就这样被揭开?
她心中如有浓雾笼罩,透不进一丝亮光,茫然忘了身在何地,迷迷糊糊重回屋内,脚步虚浮,每一步向踏在云上,缥缈虚无。
弱光之下,她双手颤抖着再一次掩上大门,趔趔趄趄奔向里间,衣袖不慎撞到半挽的珠帘,琉璃珠子相互磕碰,滴答作响,每一下均让她战栗不已。
她软弱无力地扑倒在床榻上,眼眶凝泪,喉底艰涩,想哭又哭不出来。
喘着气回望桌上跃动的烛火,她深觉那如豆亮光无比刺眼,于模糊泪眼中幻化成重重叠影。
她没由来想起梦中那双眼睛,锐利如兽目,教她如芒在背。
也许,这是一场梦魇。
也许,这一刻,她尚在梦中。
也许,醒来以后,她会回到最初与容非相识的次日,贺祁直奔入秦家主院纠缠她,魏紫则不顾一切阻挠,而她……将因躲避贺祁,进入东苑,在翻飞蝶舞中遇上让她心折的那个人。
倘若时光重来,她定会想办法在青脊抵至长宁镇前,销毁证据,与容非远走高飞。
她尝试大声叫喊,竭尽全力,试图从噩梦中醒来,却如被命运的手扼住喉咙,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绿绫纱衣似浸过冰水一般,覆在肌肤上,渗着刺骨冰寒,使得她全身不可遏止地哆嗦了一下,也让她有瞬间清醒。
她大口喘息,勉强让自己镇定。
如若青脊来寻,定要人赃并获才对!
此外,盗门的目标不该是这个匣子,而是秘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