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可能会被洗脑,这是个隐患……
不过,李如洗觉得自己若是就这么过完三天回去了,似乎不够圆满。
她还应该做些什么?
报警?
把这个传销窝点给一窝端了?
说真的,她还真的有点犹豫,她不是多么光正伟的人,这些人自己愿意,乐在其中,而且也没怎么去害人,她犹豫要不要做到这一步。
不过,为了不让其再去洗脑别人,发展越来越多的下线,可能……果真还是报警吧?
否则,总会有人成为牺牲品的。
这个牺牲品里头,可能也包括周建南和吕昌兴两人。
作为周建南自己,他一个这么看重友情的人,自己活得谨小卑微,却宁可丢工作也要来帮吕昌兴,辛辛苦苦攒的钱,说拿就拿出来……肯定不希望吕昌兴折在里头吧?
自己最好,还是能把吕昌兴拉出来。
她决定再多用点心思劝劝吕昌兴,务必将其拉出泥坑去。
“老吕,”她看着窗外异乡的月光,说,“你有没有想过,这事会黄了,赔了?”
“想过,”吕昌兴说,“可做生意哪有一定不赔的,我又不是没赔过,这个照我说,还比别的生意容易点,为啥不试试?”
李如洗不说话。
吕昌兴听她不说话,想起周建南从来不肯冒险做生意的性格,叹了口气,说:“老周啊,我知道你不喜欢做生意,可你想想,这才三千八,就算赔了能有多少钱?大不了,大不了我给你出这个钱!你知道吗?这里有人已经是一下投五六万,直接买二十份的,从第二个等级开始做起,那就容易多了……我就是没那么多钱,要是有,我也……”
“我不用你给我出钱,”李如洗说:“这次,我以为你真的需要钱,把家里钱都拿上了……”
吕昌兴有点愧疚,不过,他不习惯说对不起,只是沉默着……
李如洗又问:“你来这里也一段时间了,这里有没有做的失败的?”
“也有。”吕昌兴说:“这里要抛家舍业地待着,有的人找了一阵子找不到什么下线,又不愿意老是来,就不大过来了……不过大部分人都坚持着,有的还特成功,买房买车买金子买别墅……”
李如洗摇头:“我看下来,这东西要做得好,得自己厉害,朋友多,你和我,难……”
吕昌兴有点不高兴:“凭什么说你我就难了?我也有不少朋友!”
李如洗说:“你的朋友个个都像我这么信你?”
吕昌兴沉默了。
李如洗学着周建南的习惯叹了口气,“……你行不行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戏……”
“别这么说,我们这也有特别内向的女的,下定决心,脱胎换骨,现在做得可好了,明天我带你去看看她,听听她的事。”
吕昌0-兴又鼓励了她一番,最后就这么聊着聊着睡着了。
第二天,吕昌兴果然带她去见了这个女士。
这位女士非常瘦,戴着一副眼镜,她说自己曾经是一位教师,但具体是什么教师就没说了。她说,自己三十多岁的生命,一直是隐忍的,内向的,失败的,不自信的,一直遭受不公平的待遇,小时候是重男轻女的父母,后来是无能又不公正的领导……直到她接触到这里,她觉得这里可能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她下定决心,抛弃过去,挑战自己。
没有朋友,她就现去交朋友。
内向,不敢说话,她就一遍遍在镜子面前练习……
总之,这简直是一部可歌可泣的自我奋斗史。
今天小侯没陪来,要不然肯定会感动不已,多出许多话来。
不过吕昌兴也挺佩服这位前教师的,他说:“她这会儿做得可好了,下面都发展几十个人了,马上就要进入下个阶段,离开这里了。”
李如洗一怔,问:“离开这里,去哪儿?”
“从第四级开始,就不再跟下面接触了,除了收钱发钱……下面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他们负责保管钱,万一下面有人起了心思呢?……所以行动要保密。”
李如洗恍然。
这些人手里有大量现金,却不敢存到银行里,毕竟现在都是实名存款,大额现金来历不明,是不敢存银行里去的。
而身带大量现金,自然颇为危险,万一下头有人起了歹念……这当然也是一个理由。
但更关键的是,不能让警方一锅端了。
这样一来,就算警方破获了这小区里这些人,也不可能把他们一起端了,钱也不会损失……那就伤不了元气。
大不了把钱一分,从此洗手不干呗。
更大的可能是另外找个地方,再起炉灶。
李如洗有个感觉,不管是觉得这里是人间天堂的小侯也好,还是奋斗典范的这位老师也好,吕昌兴也好,什么洪姐秋姐讲师也好……所有这些人,都不过是躲在暗处的那些人放牧的牛羊……
而他们的目的,则是也想成为那样的牧人。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也不过是社会的一个小小缩影罢了。
可是……
真……可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