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步才是最后的除魔。
听起来十分容易,然而很多人往往连第一阶段探魔都撑不过。
很多入魔者,在医者刚用了“神眠探”后,便神思混沌,被魔气刺激,心性大变,六亲不认。
这样的人,若是连着十日之内都恢复不过来,那就是彻底入了魔,药石罔顾。
然而区区练气后期修为的盛鸣瑶,解决了“探魔”、“引魔”两个部分,只用了十五天。
更为幸运的是,盛鸣瑶的魔气虽时常反复,但一日之内,总有神智清醒的时候,对于练气期的弟子来说,这已经是极为不容易的事了。
“我已将慈心净铃取来,此物与你大有益处。”
玄宁的目光在触及盛鸣瑶手臂的伤痕时,语气停顿,又转开了视线,背过身道:“你先去慈心净铃之下坐着,若是可入定最好,入定不成,也不必勉强。”
不得不说,之前盛鸣瑶除魔气之顺,实在令玄宁大感欣慰,连带着对常云的脸色都好上了几分。
宗门之中虽在开始有些流言,不过常云到底老练,处理的十分得当。
他先是故意与丁芷兰在‘人迹罕至’的僻静处交流一些医术之道,又惩罚了几个偷听的弟子,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竟变成了‘游隼暗恨某弟子,偷偷克扣她的药材以至于弟子练功出了岔子,险酿成大祸’。
加上玄宁这段时日愈加的深居简出,更像是为了弟子的修行而苦恼,阴差阳错,到让不少人对玄宁改观。
——玄宁真人虽看似冷淡凉薄,可到底也是很关心爱护弟子的嘛!
就这样,一来二去间,如今已是冬日,雪落青崖无声,灵戈山入目处,皆是银装素裹,这样天地间一片素白的模样,瞧着到是与玄宁分外相配。
盛鸣瑶此时已经缓过劲儿来,脑中回忆起了这些日子痛不欲生的遭遇,眼见就要进行到除魔的最后一步,她心中自然也倍感欢欣鼓舞。
怀着这样的心情,盛鸣瑶难得没有与玄宁作对,而是依言起身,撑着墙壁坐到了净铃下,乖巧听话的模样使得玄宁神色分外柔和。
——柔和到把刚进门的丁芷兰吓了一跳,在瞥见玄宁脸色的一刹那,她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丁芷兰稳住心神,先是照常与玄宁打了个招呼,不出意料地发现玄宁的目光在触及她时,又恢复了惯常的漠然。
“难得盛师侄精神不错,到是正好方便我来入药。”
一边取出之前在药宗练好的丹药,丁芷兰美目轻挑,看似随意地在玄宁、盛鸣瑶身上绕了一圈,目光流转间已将两人的神色瞧了个明白。
她强行压抑住心中惊愕,扭头与盛鸣瑶玩笑道,“你这几日恢复的可还好?可有什么不适?”
小姑娘的脸白白净净的,除了眼角仍留有一块颜色浅淡的魔纹外,别的地方都变得光滑如初。
饶是丁芷兰行医多年、见惯生离死别,此时也难免兴奋。
——在自己手上,有个炼气期的弟子要除魔成功了!
哪怕知道这其中盛鸣瑶的心性占据了至关重要的一环,丁芷兰也忍不住洋洋得意。
平日里,在偌大的般若仙府中,医宗居于一隅,不显山不露水,难免被人看不起。
如今这事说出去,不知多给医宗长脸!
丁芷兰心中激动,目光触及玄宁暗含警告的眼神时,犹如冬日里被泼了一盆冰水,熄灭了原本想要炫耀的心,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可惜了。
但凡玄宁还在,此事绝不可能公之于天下。
盛鸣瑶坐在净铃下,感受着天青色的净铃笼罩在自己头上发出的寒光,每当她心神不定时,净铃就会令人心悸的钟声,吓得盛鸣瑶立刻回神。
这种感受久违地让盛鸣瑶想起了现世的高中生活,她记得曾经在数学课上昏昏欲睡之时被老师点名,那种惊恐,与如今的“钟鸣警告”有异曲同工之妙。
“回芷兰真人的话,这几日恢复的还不错。”
盛鸣瑶仔细地梳理了一番记忆,才道:“就是偶有记忆混乱,会时不时想不起之前的事,过了一会儿,那些记忆才慢慢复苏。”
“这样吗?”
这情况虽不多见,可也偶有记录。
丁芷兰摒除杂念,回忆起了之前定下的治疗方案,沉吟片刻,又问道:“从引魔结束后的七日里,你是第几日彻底清醒的?中间又反复了几次?清醒的时日多,还是被魔气操控的时日多?”
问题有点多,仍被魔气缠身的盛鸣瑶被这一大串问题砸得有些懵,一时反应不过来。
坐在净钟底下的盛鸣瑶一不小心撞到了那层那不见的屏障,不自觉地‘嘶’了一声,脑子有些混沌,回答得更加磕磕绊绊:“我大约是第三日清醒,至于中间反复……大概有五次?清醒的时日……”
“第三日正午苏醒,中途反复七次,灵台清明之时比入魔状态多了约两个时辰。”
一道清冽的嗓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盛鸣瑶和丁芷兰默契地住口,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去——
只见一身白衣的玄宁孤零零的站在那儿,漠然的神情比洞府外漫天飘扬的雪花更让人感受到冬日的寒意。
玄宁见两人俱是望着他,淡漠地扫了一眼窗外,似是不经意地开口。
“——包括入定之时。”
不比盛鸣瑶一无所知的淡定,坐在榆玉椅上的丁芷兰此时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玄宁真人?!
这是自己那个清冷出尘从不问世事,入门十年后才记住自己叫‘丁芷兰’的师兄?!
一旁的盛鸣瑶望着玄宁略显寂寥的背影,心中同样也是感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