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三更,白色的纱幔低垂,白色的冥烛燃着,子夜已过,赵千云年事已高,为人劝去休息了,灵堂之中仅有一副乌黑的棺木。
两道人影出现在屋檐上,掀开瓦片往屋内望去。
苏慕华道了声,“下。”拉着任情儿的手,便往屋中落去。
他内力全无,却说跳就跳,任情儿唬了一跳伸手拽了他,轻轻落足于棺木前。
苏慕华瞧着眼前的棺木似瞧得颇为有趣,甚至拿了折扇在那棺木上这里敲敲,那里敲敲。
“你做什么,这么大动静,你还怕不能将人引来?”
苏慕华敲了片刻,道,“这位赵琳琅姑娘听说让赵兄念念不忘,我倒要看看是何等模样。”他手掌推开棺盖,棺中的女子平静地躺着,仿佛只是睡去一般。
手指一动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刀,苏慕华刀锋堪堪触及女子的衣领,他手一顿,向着任情儿笑道,“你认得这便是赵琳琅,不会是什么人易容的吧。”
任情儿道,“这我可看不出来了,就像你可若非见过你这副模样,我都快要认不出你来了,可仔细看来明明还是那张脸。”
“陆酒冷曾经教过我,人辨识一个人经常通过的是一些习惯的举止,或者说对见过的人,人都会有一个判定,若改变了这些影响了判定的特点,再加以眉眼的修饰,非极为熟悉的人看不出破绽。不过易容之术有一点是人往往会对脸部进行易容,至于其他地方...”
苏慕华手中刀锋顺着女子的衣领划下。
“你...”任情儿虽然离经叛道,但不想此人比他更胆大妄为。
“一个死人自然是不需要修饰眉眼的,而且更没什么习惯的举止可以让人看出破绽。但其他地方若细细看来,一个生于南地与生于北地的人,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姐和做惯活计的丫鬟也绝不相同。”刀锋将女子青色的肚兜划开,苏慕华的目光落在女子的胸口,“赵琳琅的侍女为莲花鬼吓疯,赵琳琅尸身上并无伤口...看不出死因。”
女子的胸口有一处红点,仿若朱砂痕一般。
“咦?”任情儿面容凝重,唤道,“将刀给我。”
苏慕华将刀递与他,摇了折扇在旁看他动作。
任情儿用那柄薄刀划开女子的皮肤,他的手法很妙,轻轻切了一个十字,划开血肉仔细端详了片刻,道,“是离魂蛊,我听师傅说过这种蛊生长在常年难见阳光的水潭中,以血肉为食,在无声无息间杀人,死者脸上会有极愉快的笑容。”
苏慕华沉思道,“山居夏长饮茶醉,涧水清凉泊鸳鸯么?走吧,我们看看那水在何处?”
任情儿道,“那这里怎么办?”
苏慕华拿起一叠纸钱丢进火盆,口中念叨,“姑娘芳魂勿怪,我等也是为你追查真凶,好为你报仇。”
“行了”,任情儿见不得他那罗嗦模样,一把拉了他道,“走了,姑娘要怪只怪...苏公子和任公子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这...”苏慕华将赵琳琅的尸身放回棺中,目光瞥见女子裙摆上一片暗色,心念一动,忽觉有异,手中刀锋一转割开女子的罗裙。衣袍散开,罗裙之下女子雪白的躯体上用针缝合着,仿佛似个手工不好的布娃娃。他刀锋停也不停,顺着针线的走向,剖开女子的身体。
人有五脏,但若一朵莲花开在人本应生长五脏腹腔中,这场面一定不会很好看。
任情儿脸上的神情几乎要吐出来。
河间府的湖水是隔了溪水而来,溯源而上,顺着溪流便是山谷,文弱书生手中摇扇,肩头担着一根钓竿,于月下缓步行来,“紫茎兮文波,红莲兮芰荷。绿房兮翠盖,素实兮黄螺。”
任情儿衣袂当风,停于不远处,“你可真悠闲。”
苏慕华笑道,“既然是当上钩的鱼,渔翁尚且不急,鱼儿又何必着急?”
任情儿道,“你的身份若败露,这河间府上下有的是人要取你性命,你倒逍遥。”
苏慕华道,“不是有任公子你护着我么?话说回来,任公子以为会有谁要杀赵琳琅?”
任情儿挑眉一笑道,“除了我还有谁?”
苏慕华将折扇在手中合起,含笑道,“不错。”
任情儿叹道,“赵琳琅夫君五年前死后,她便回了河间府,这几年赵千云年事渐长,也不再那么嫉恶如仇,也肯顾念旧情。若赵云剑与赵琳琅旧情复燃,我又怎能甘心,于是用蛊毒杀了赵琳琅,岂不是刚好...”他喃喃地道,“这杀人的人真是个天才,连我都快要相信这是我会做的事了。”
“若杀人的局要布得更完美一点,应该再多等上一日,待任情儿你到了河间府,与赵琳琅闹点什么过节,再以蛊毒杀她,是再好不过了。如今这赵琳琅死的时候,任公子正与我等在大江之上,并不在河间府中。”苏慕华看了看任情儿又笑道,“不过,想来任护法手下少不了忠肝义胆之徒,为你指使潜入河间府下毒杀人,你在不在场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