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的空气比北京好多了,在北京,每天手机上显示的重度污染也会让不出门的你对天气不抱有任何希望,还没走出屋子,就能凭空感觉到空气中密集的尘埃颗粒,有些感觉呼吸不畅。安城经济远落后于首都,但是一个小县城,没有化学工厂流着五颜六色的酸水融入河流,更没有大烟囱吞吐着黑烟混入空气,这随处可见的绿化将空气中的些许尘埃吸附干净,呼吸起来都觉得空气柔软许多。
苏梦妮打开手机,显示一个字“优”,县城内是“良”,不过苏梦妮和达安,安妈三人为了小宝宝的后事已经一大早出发,徒步来到山脚。
“这山看着不高。”安妈抬起头目测了一下说道。
“妈,你放心好了,这座山上的墓地是安城的风水宝地,虽然这样说有些迷信,但是很多安城人都是抢着买这里的墓地。”达安笑道。
“好,你有心了。”安妈笑道,便往前走去,达安说道:“妈,你小心点。”
“梦妮,你想什么呢,走吧。”达安勾了勾手指,示意苏梦妮跟上来。
“嗯。”苏梦妮笑了笑,跟了上去。从前这座山,母亲总是带着自己来山上找野菜,找蘑菇,家里的钱省下来买米买点肉,到了天冷的时候就买件棉袄保暖,毛衣都是母亲买毛线回来自己织的,倒也不让苏梦妮挨饿受冻,虽然清苦了些,现在想想真的是很怀念的时光。
山上的空气比山脚更清新,因为是早上,山间还有晨露,两边的树叶花草有些潮湿,苏梦妮用手指碰了一下,不禁觉得凉飕飕的,偶尔有风起,更是觉得寒意袭来,苏梦妮打了个寒颤,裹紧了围巾。达安扶着安妈,不时的回头看着梦妮,眉眼间满是担心:“梦妮,走得动吗?”
“走得动,你把妈扶好了,不用管我,你看我。”苏梦妮为了证明自己可以,蹦蹦跶跶地跳了几下。
达安无奈地摇了摇头笑开来,真像个孩子。
安妈笑呵呵地看着两个有情人,年轻人的事她不想瞎掺和,宝贝孙子的后事一定办妥了。
达安背着装着瑞瑞的小衣服和玩具的盒子扶着安妈尽心尽力地往前走着,苏梦妮看着在达安腰间挂着的盒子随着走路的节奏摇摇晃晃,就仿佛看见了盒子里的衣服和玩具。想来心中满是遗憾,原本自己每日抚着肚子和宝宝说悄悄话,对于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苏梦妮满心疼爱,她想像自己的母亲一样,默默的把爱都给与这个孩子,母亲没有在自己身上完成的事情,苏梦妮也想在这个孩子身上弥补。容母精心织好送来的小衣服上还有小动物的图案,这是苏梦妮小时候最想要的毛衣,母亲有时会为了满足她在纯色的毛衣上为她勾勒出一个可爱的动物头像,仅仅是多加了一个图案,在小小的梦妮眼里也是一件极为喜爱的新衣服,每回穿上都会欢呼雀跃的在屋子里转圈。母亲虽不苟言笑,却眼里藏着温柔。
那些玩具更是苏梦妮小时候没有的东西,唯一的布娃娃也是邻居的胖虎哥哥和别人打架赢得,那个娃娃原本就是邻居姐姐不要的,扔在了外边被皮孩子捡去玩耍,但是苏梦妮羡慕的眼光让小胖虎同情不已,索要不成便打了一架。虽然输了但是还是抢过来了。苏梦妮想到这些就忍不住上扬起嘴角,这些絮叨又陈旧的往事,确是苏梦妮最黑暗的日子里坚强起来的最大的力量,生活再苦,一直都有人为她点着路灯,照着前方的路。胖虎是,母亲是,纪尚是,达安是,容母也是,他们的爱赋予了苏梦妮善良和坚强,所以苏梦妮就算眼中泛着光,嘴角挂着泪,也仍然可以做一颗在悬崖峭壁上的石缝里长出来的小草,随风弯腰却不折腰。
“这山上的空气就是好啊,以前我嫁给你爸的时候,你爸还就是走山路去我家用轿子接我回来的,一路上啊,走走停停,全是青年壮汉抬着轿,也累呀。”安妈回忆到年轻时出嫁的情形脸都笑开了花,生动的眼神夹杂着年少时的开心和期待,叫旁人看了也忍不住向往。
安妈一定是个幸福的人。
“那是,我爸这辈子眼里就只有你。”达安笑道。
真好,苏梦妮心想道。母亲与父亲之间并没有明媒正娶,也没有八抬大轿,更谈不上民政局登记,就为了一个可笑的承诺私定终身,母亲傻傻地把自己的一生都交给了父亲,并且坚贞不渝,认定自己就是父亲的人,即使父亲抛弃她,婆家人也不承认她。在别人眼里这是傻到家的女人,在苏梦妮心中,这是她可怜又伟大的母亲,她恪守妇道,勤勤勉勉,一生都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该被指责的不该是她们母女,而应是那个始乱终弃,一走了之的父亲。苏梦妮咒过他,骂过他,尤其地恨他,可是一想到母亲临终前的话语就软下心肠来,母亲不希望自己有恨,她已经放下一切准备好告别人世,只是希望唯一的女儿能够获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