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不就是多问两句么?”老李头小声嘀咕一句。
这营里都是在伙房干了多年的,或多或少都随大军出去当过差,只有顾小满是头一回,他问道:“占大叔,安山县在哪儿啊?”
老占也没去过,只知道往西走,就算是强行军也得花不少时间,他拍着顾小满的脑袋,说道:“说了你也不知道,到时跟着一起走就行了。”
其实随军出去是个苦差,老占是伙房长,那是必须得跟着,小满年轻有力气,哪儿都少不了他,老张手脚麻利,又是伙房里多年的掌勺,是以老占接到传话时,头一个就想到他俩,他不在营里的日子,伙房得有一个管事的,老占想了一下,对老李头说道:“我不在营里,这伙房就交给你来看管了,你也算是老人了,该干些啥不用我多嘱咐。”
老李头乐得见牙不见眼,他在伙房干了十几二十年,因头顶上压了个老占,平日发号指令啥的也轮不到他,现在老占不在了,可不就该他来当这个代伙房长,虽然也就只有这几日,但让他过过瘾也好啊。
“瞧你说的,交给我你老占头还有啥不放心的!”
老占也没再说话,老李头也就平时爱占些小便宜,当几日代伙房长,想来应该是没啥大问题的。
因要随军一道往安山县去,因此伙房今日显得格外忙碌,放完早饭后,所有人开始和面做干粮,两百将士的干粮要准备起来可不容易,一连两日,伙房里的蒸锅都不曾停过,顾小满除了给寇镇送饭,都没怎么往外面去,至第二日中午,将士们路上要吃的干粮都已做好,每人十个苞面馒头,放饭时直接发给要往安县去的将士们手中,谁的干粮丢了或没带就只能饿肚子,是以老占放饭时,反复叮嘱了大家伙好几句。
路上要吃的干粮发放下去后,伙房里的活计还没完,顾小满刚给寇镇送完饭回来,回来就看到伙房门口停了七八辆板车,几个眼熟的将士正在帮着往车上抬粮食,足足装了五辆车,剩下的车上装的全是柴火并随军要用的大铁桶与铁锅一类的东西。
老占在一旁点着数,有差了些啥东西的,就赶紧叫人补上,顾小满看见大家都在帮忙,也跟着一起上前抬东西,等装得差不多了,车上所有的东西都用麻绳捆得扎扎实实,顾小满不明白的问道:“占大叔,要带粮食我知道,但为啥还要带柴火?咱到了地方,现成去捡多好!”
照顾小满心想,带着柴火既费事又费钱,他们伙房里的柴火可都是花钱买来的,等到了安县,一等将士们驻扎下来,就地捡些柴火,那能省多少事啊!
老占哭笑不得,他瞪着顾小满说道:“你当是跟你在田间地头烧地瓜土豆呢,正经行军谁有那功夫等着你去捡柴回来?”
顾小满闹了笑话,他不好意思的傻笑两声,老占挥挥手说道:“行了,今日你跟老张早些歇着,咱们今晚半夜就要启程呢。”
“啊?还要赶夜路啊!”带着这么多东西已经很不容易了,听说还要赶夜路,顾小满十分吃惊。
“可不咋地。”老占倒是很理解顾小满这是头一回随军,肯定有不少不明白的事情呢,他又说;“你没听一句话?老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咱伙头兵要是落在将士们后头去了,谁给他们做饭吃啊?”
顾小满一想,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么,他这脑瓜,想的就是简单,要不有人能当千总大人,他就只能当个小小伙头兵呢?
☆、第27章
次日,子夜刚过不久,顾小满便被老占喊醒,他迷糊了一会儿,这才记起寇千总要带着两百将士往安山县去剿匪,作为伙头兵,他们得押着粮车走在最前头。
顾小满抹了一把脸,赶紧从热烘烘的被窝里爬起来,外头的寒气还很重,他摸黑穿了衣裳,又把早先刚收起来的棉衣又重新拿出来穿上,等顾小满出了营房一看,只见外头的天色黑乎乎一片,干裂的冷风刮的人脸上生疼,伙房门口点了两个大灯笼,不知几时来了二十来个兵丁,清一色的带了佩刀,听老占说,这些都是帮着一起运送粮车的,要不然光靠他们伙房的三个人,可没法儿将这么些粮食运到安山县去。
粮车都是前一日就已装裹好的,只等着老占点好数再确认一遍,便能出发了,趁着老占忙活时,顾小满去洗漱了,他刚洗完脸,老张来喊他去吃杂面汤,天实在太冷了,老占难得大方一回,从库房里拿了几把宝贵的挂面,再合着萝卜菜叶煮了一锅杂面汤,虽说一碗里也挑不出几根面条,但来的弟兄们每人能分上一碗,吃下这碗杂面汤,顾小满觉得身子暖和了许多。
时辰一到,一共二十三人押着粮车开始启程,出了军营后,板车依次排成一队走在路上,远处的荒野里闪着鬼火,要是顾小满一个人,他可不敢走在这样的地方,但现在人多,大家说说笑笑的,倒是没啥好怕的,他年纪最小,老占给他分配了一个轻省的活计,只需点着火把照着前头的人走路就行,顾小满捞了便宜还觉得挺不安,于是照亮的同时,时不时的再帮着搭把手推一下车。
这一行人走了有大半晌路,每隔一个时辰歇片刻,好在走的是官道,路上不太难走,拉板车跟推车的互相换着干活,只是这到底是个苦差,走了不大一会儿,大伙儿都有些疲惫了,谁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讲话,全都一门心思的埋头赶路。
大家伙都累得直喘粗气,顾小满走了一段路,对老占说道:“占大叔,你来举着火把,我帮着推车。”
老占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对顾小满挥挥手,说道:“少废话,前面点着亮去,别叫打头儿的把板车带进沟里去了。”
顾小满知道老占这是照顾他,但他也不是那一味不懂事的孩子,举火把虽然手臂酸,但总比出力推车要强,他对老占说道:“再往前走,我就不认识路了,还是你举着火把走在前头。”
拉板车的兵丁也是个年轻小伙子,他回头说道:“伙房长,你就去前面带路吧,别真叫顾小满把咱带错路了。”
“走的是官道,能错到哪儿去!”
“占大叔,你就去带路吧。”顾小满不由分说的把火把塞给老占,又催着他去前面,老占见此,嘴里嘀咕了一声,只得举着火把带路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变得麻麻亮,顾小满身上的棉衣早已脱下来甩到粮车上,老占的火把也熄灭了,眼见大伙儿实在有些乏了,老占开口说道:“大家先坐下来吃些干粮啥的,等歇足了力气再接着赶路。”
有了老占这句话,所有人都将粮车停在路旁,一直埋头推车的顾小满也能抬起头喘口气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抬眼四处望着,远处的群山是一片墨黛色,村庄在雾气里影影绰绰,农田里已经有正在耕种的人们,那些人看到他们,不时还好奇的张望几眼,但看到他们穿着甲衣戴着佩刀,谁都不敢上前搭话,所有的一切都很静谧,眼前的景象对于顾小满来说既陌生又熟悉,陌生的缘故是此刻他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熟悉则是因为这些村庄、河流、还有正在劳作的人们跟他老家是那样相似。
“小满,别干杵着了,快坐下来歇歇。”老占招呼着他,从出了军营后,老占深怕顾小满掉队,每走上一段路就要喊他两声,顾小满倒是从不叫一声苦,也不曾拖过大家的后腿,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这点儿路倒还能顶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