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再也不肯醒过来。
急得陈嬷嬷和采月采星一直掉眼泪。直到大夫摸出了郡主的喜脉搏,两个月了。
叫醒郡主的是哑奴。
没人知道哑奴跟郡主说了什么,可是郡主醒了,也开始好好吃饭。同样没人知道的是,当郡主坐在那张靠窗的长榻上,看着窗外的时候,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在想郡马爷吗?郡马爷已经死了。
她在想腹中的孩子吗?她还有和陆大人的孩子。
陈嬷嬷每天都在给郡主腹中的小世子做衣服准备各种东西,她想让郡主看到,让郡主不要忘了,还有小世子呢,还有小世子陪着她的。
她的小主子,还有家人的。
在背过身去的时候,陈嬷嬷的泪滴在她手中的小衣服上,然后擦干,继续认真给小世子做着衣服。
廊外的哑奴呆呆看着院中枯干的树。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是闵怀太子救了她的命,殿下说你去保护太子妃,以后你就是太子妃的奴。她就记住殿下的话,守着太子妃。直到那日,太子妃让她护着小殿下。她就护着小殿下,现在小殿下也死了。
她的小殿下甚至不知道他已经有了血脉,殿下不会知道,殿下信任她。
是她,换了殿下避子的药。
殿下知道自己早晚会死,他想要郡主好好的活。像每个正常贵女一样,过安稳的生活,将来会有子嗣,到了老去的哪一天,一切伤痛都成往事,殿下想要她的郡主能够儿孙满堂。殿下知道郡主喜欢孩子,尽管郡主每次看到孩子都说嫌吵嫌烦。殿下比谁都知道,郡主想要家人的执念,想要她的兄长父母香火永继。
但,枭在一天,殿下就给不了郡主。殿下也不愿再有一个孩子过着像殿下这样朝不保夕的生活,一生都在为活拼命。可是,她却违背了殿下的意思,把郡主拖入了这个旋涡。
哑奴愣愣看着。
闵怀太子该有血脉传承下来。闵怀太子殿下,是太阳一样的人物,不该如此。
没有人给哑奴新的交待,从此,哑奴的命就是守护她新的小殿下。
又是大雪,北地的大雪可真多呀。
她看到郡主从窗边伸出了手,郡主糊涂了,窗外是廊檐,她哪里能接住雪呢。
哑奴听到郡主又低又轻的声音,郡主轻柔道:
“陆大人,又下雪了。”
况城那日半个月后,已经声隆整个大胤被称为新战神的靖北王陆辰安的死讯,传到了京师,同时传过去的还有张大虎的死讯。
坤仪郡主郡马、北地战神陆辰安身死。
北地左军将军张大虎身死。
这次,战神死于异族奸细,张大虎死于郡主之手。
坤仪郡主斩杀一军副统帅,真的是说杀就杀,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恐怕连张大虎直到剑插入他胸口都没想到坤仪郡主敢这么做。
平静的京师再次被北地来的消息惊动,又是坤仪郡主!
接到北地这两条消息的时候,正是京师的晚上,整个养心殿都是落针可闻的静。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帝王头疾已经严重到听不得一丝杂音,所以整个皇城都好像棺材一样,到处都是压抑的死寂。即使是离着养心殿很远的其他宫的宫人,也已经都习惯轻着脚走路、压着嗓子说话。
每天依然是批不完的折子,只有当了帝王,才知道大胤每天都在发生着这么多事情。
白日朝堂建曌帝刚刚发了火,无他,礼部尚书的折子他看了一万字还没看到正事,全都是什么尧舜太.祖,本来他的头就疼,这时候再也压不住脾气,直接把人叫进来就让侍卫打了一顿。不拍马屁不说废话是不是就不能说正事,每个折子都是这样,他还要不要睡觉要不要吃饭!
所以此时各个官员府邸都在学习如何用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清楚,把那些歌功颂德的言辞都从自己还没来得及递上去的折子中去掉,有聪明的更好领会了帝王的要求,已经学会在前面分条目把主要事项写上,再在后面具体说。
养心殿的建曌帝刚批完一份折子,就听到外面人进来通报:
太后娘娘让鸣佩姑娘送汤来了。
徐士行把折子往案上一扔,抬头向前看去。
就见鸣佩拎着食盒款款进来了。
又来——汤。
第91章
徐士抬眸向前看去:
鸣佩披着素色披风, 拎着紫檀木食盒进来了,款款行礼。往常徐士行很少会跟她说话,可今天徐士行忍不住开口了:“朕明明说过寿康宫送汤水的事儿不用你来做。”口气里带着压不住的烦躁, 他说完看向吉祥, 用一种疑惑的口气问他:“朕是不是说过?”
吉祥嗫嚅应是。
徐士行唇边噙着冷笑, 他母后当没听见就算了,怎么张瑾瑜也当没听见?救命之恩就这么好使, 他是不是得喝她送来的汤喝到死的那天,不然就是忘恩负义?还是知道自己是他表妹——
想到“表妹”这个词,徐士行好似被针扎到一样,心痛得一缩。不给他回避的空间, 谢嘉仪曾清凌凌的话就钻进了他的脑子:
“太子哥哥,我只想给你做表妹, 不想给你做太子妃。”
“表妹好。”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了, 她知道他骗了她。
徐士行突然丧失了再继续追究的力气, 他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 排山倒海的空寂和疲倦席卷而来, 让他措手不及,让他无能为力。他挥挥手, 只想让张瑾瑜赶紧出去, 赶紧走。可是张瑾瑜不仅没走, 还脱下了披风,有跟着的小侍女上前把坠落在地的披风收起。
如今是深秋天气, 张瑾瑜披风内穿的却是轻薄的软绸, 流水一样贴合着二十二岁的女子充满生机又成熟的身体。她似乎非常羞怯, 但偏偏压着羞意, 俯身叩头, 声音都带着颤颤:
“陛下,太后娘娘让我今晚伺候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