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湛哈哈一笑,“我也是直性子,最喜欢跟直性子人打交道。”杨路侧耳细听明湛的吩咐,哪知明湛话音一转,“听说,杨夫人过逝多年,将军情深意重,多年未曾续弦?”
杨路连连摆手,脸都有些发红,“臣,臣已有一子,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祖宗,何况臣……臣不是不娶,实在是不好耽误人家姑娘。”
明湛瞪着眼睛听的入神,见人家发窘,他愈发要问,“这是何缘故?我倒不明白了,将军正当壮年,家世门第,人才出身,哪家的姑娘嫁给将军都是她这辈子的福气,怎么会有‘耽误’一说呢。”见杨路吱唔,明湛笑道,“想来是将军面薄,不好开口,这有何难,我替将军了了这桩心事。”
“不不不不……”杨路情急之下一连说了四个“不”字,脸涨红道,“是,是臣……臣有隐疾……”话到最后,杨路将军的脸上能滴出血来。
明湛嘿嘿一笑,“听说咱们云南的神医柳蟠柳神医就在将军府上为幕,莫非柳神医都束手无策?”
“这……这是顽症。”
明湛再笑一声,直笑的杨路将军脸梢泛白,生怕明湛给他赐婚啥的。
“说起来,我小时候也见过将军,”明湛端着茶碗叙交情,温声道,“那会儿,将军是王府的侍卫长,柳神医还给我瞧过病呢。”
柳蟠医术不赖,小时候明湛死活不会说话,凤景南几乎把云贵二省有头有脸的大夫们都请了来,挨个儿的给明湛把脉看病。柳蟠也在其中,相对而言,柳蟠呆的时间还不短,足有大半年为明湛开方配药。
明湛脸上露出怀念的笑容,温声道,“一别多年,直到现在才有幸再见到将军。”
杨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明湛也没为难老实人,只留杨路用了午膳,问了问缫匪的事,并且体贴的对杨路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你还要去父王那里请安,我与你说的话,你尽可一一告诉父王。”明湛微笑,“我与父王都不是多心的人,只是你们在外领军的大将,诸事都要比别人更留心。”
杨路道,“是,臣谨记世了教诲。”
晚上,凤景南装模作样的问明湛对杨路的感观如何。
明湛道,“杨将军很不错,听说他儿子年纪也不大,与我年龄相仿。”
凤景南从未听过明湛这样赤裸裸的向军方伸手,皱眉道,“展骏、齐竞都在你身边了,你弄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是啊,展骏齐竞已经在我身边好几年了,总不好一直叫他们做些端茶倒水的事,不如让他们出去历练几年,也好成才。”明湛道,“父王不是说了吗?新城的事全权由我做主。那日后新城的驻军自然也是我说了算,他们两个很不错,军人应该呆在军营里。如今这种情况,我与父王恐怕都不希望他们回去子承父业吧,那就只有杨将军之处了。”
凤景南没说话,展骏齐竞的父亲都是凤景南手下的爱将,只是器重他们的父亲是一方面,凤景南是不希望看到哪家人长时间掌握某一处地方的兵权的。明湛这话说到了凤景南的心里,凤景南来了半天,连口茶水都没喝上,道,“端茶来。”
明湛唤何玉进来。
自从盐政之事后,明湛对凤景南是明显的疏离了,凤景南察觉得出来,只是这事他已经补偿了,再者,哪怕他真有些不地道,也不会向明湛低头。
这事,一时之间也难下结论,凤景南转个话题,“明菲明雅的年纪已经到了,当年你大姐姐大婚比她们还早些,我思量着,明年就让她们大婚。”
“我已派人去与藏汗商议你与青鸾公主的联姻,如果顺利,就定在明年春天。”凤景南道,“这样的话,就让明礼送明菲明雅去帝都完婚吧。”
“她们嫁妆都齐备了?明菲不是刚死了未婚夫,还要嫁谁?”
“另行赐婚便是。”
“我知道了。”明湛催促道,“如果父王没意见,我来跟杨将军说展骏、齐竞的事。”
明湛步步紧逼,凤景南无端心烦,一拍桌案,“你着什么急!让我想一想。”喝茶的心也没了,凤景南道,“你仔细想一想,展骏他们年纪并不大,平日里无甚功勋,突然下去,也难以服众。带兵一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再从杨路说,他虽是个粗人,却也不傻。何况身边还有个粘上毛儿比猴儿还精三分的柳蟠,就算你派了展骏他们过去,找个名头就能把他们供起来。”凤景南看明湛一眼,“他们能做什么?退一步讲,杨路为人还算不错,可他手底下的精兵良将,都是跟惯了他的。你只分兵不要将,岂不是摆着要跟杨路的五万大军离心离德么?”
“我知道你的顾虑,可你也得想想清楚。”凤景南道,“所以我才说,现在展骏他们去,不妥。若是想让他们历练,昆明的卫城军,你随便什么位置都可以安排,且离你近,有什么事,你用起他们来也方便。”
明湛憋着一口气不说话。
凤景南叹,“明年皇上有意南巡,我会随驾,界时你要守在昆明城。展骏齐竞都跟了你不少时日,多少信的过,你现在不要着急把他们外放。”
“什么时候定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过?”明湛吃惊道。
“皇帝出巡,现在是机密,我跟你说了,你这张嘴也给我严实些。”凤景南警告道。
明湛琢磨着,“就算皇伯父南巡,让我随驾的机率更大一些,怎么会点父王呢?”凤景南其实并不愿意明湛手中握有太多的权利,可如果凤景南随驾,明湛无疑获得了一个很好的机会。虽然凤景乾对他很不错,不过,再怎么说,凤景乾与凤景南是同胞兄弟,论信任,明湛完全没有与凤景南相比的可能。
凤景南见明湛疑神疑鬼,怒道,“圣心莫测,也不可测!你给我老实些!如果我回来,有什么事!你就等着!”
既然有了这信儿,明湛便也不急着把展骏他们派出去,如凤景南所言,给俩人在卫城军里找了个差使,先安排下去了。
不过明湛再次宣杨路与柳蟠晋见,
柳蟠年近不惑,不过医生精于调养,具着依旧不过三十许人,眉目清秀,行了大礼。
诸人行礼落座,明湛笑道,“一别经年,柳大夫容颜依旧。”
柳蟠笑,“殿下变化颇大,草民险些认不出了。”真是风水轮流转,任谁也想不到,当年的小哑巴,如今已是镇南王府第二号人物。
“那是,想当年,柳大夫当年还笑话我生的丑呢,是不是?”明湛打趣一笑,其实柳蟠人不赖,他给明湛开了多少药,明湛怕苦,后来柳大夫都是做成药丸子给明湛吃。
柳蟠倒也不惧明湛,淡淡一笑道,“殿下幼时圆润健壮,不若如今举止风流。”他倒不是觉得明湛小时候丑,小孩子,不论相貌好赖,小小软软的都极可爱。凤家孩子都生的粉雕玉琢,到明湛这里就一圆滚滚的小胖子,眉眼还挺一般,跟爹娘不大像。柳蟠那会儿年轻,还有些童心未泯,趁着给明湛看病的机会,时不时捏捏摸摸,想从骨骼上确定明湛到底是不是凤景南的儿子。
最终得出的结论让内心十分八卦的柳蟠很是郁闷了一阵。
如今旧事生提,柳蟠倒是有些惊诧明湛当年小小年纪,便记事清楚,倒有些早慧了。
明湛笑道,“我听说杨将军的儿子并未随杨将军习武,倒是跟着柳大夫学医术,如今在云藏边界一带救死扶伤,颇得百姓赞誉。正好我身边少这么一个能干的人才,你们是知道的,历代皇亲贵戚,最是怕死。我也不例外,”说着,明湛自嘲一笑,“别看我年纪小,也怕死怕的不行,我总想着有个人能在我身边,专门管着调理我的身体,虽不能活上千岁,起码百岁吧。不瞒你们二位,我就看中了柳大夫的高徒。”
明湛的性子很诡异,一般人即便怕死,也不会说出来,偏他大方承认,倒叫杨柳二人不好回绝了。
柳蟠看杨路一眼,垂眸未言。杨路便道,“能有幸侍奉殿下,是犬子的福份。”
“那就多谢二位割爱了。”明湛笑了笑,“我从不会亏待身边人,你们放心,我脾气也不错,并不难相处,也没什么不好的嗜好。”
这些话,柳蟠其实还是有几分信的,明湛回到镇南王府做的几件事,百姓受益不浅,可见其心地不差。杨濯跟在明湛身边几年,日后也算有个靠山。上位者想的都多,他只要无愧于心,也是现成的一桩富贵。
“说起来,前些日子接到杨将军的捷报,我倒松了口气。”明湛推心置腹道,“我虽不大清楚,不过依着杨将军的本事,竟为几个匪盗所困,想来将军自有为难之处,不知方不方便与我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