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乐阵阵,间或管弦响起,一派祥和。
不停有当朝大官进来,给为首的他送礼。
只是不知为何,宰相总感觉,这个画面似曾相识,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
就连身边的人,也似乎离得远了一些,仿佛带着面具,挂着如梦似幻的色彩。
这导致他甚至都没有迎接这些跺一跺脚就威震一方权野的大臣们。
与道姑说话,似乎更为有趣一些。
在整片虚幻的世界里,唯独她,是唯一的色彩。
下方的些许嘈杂声音,都自动被他过滤,好似从来没有听到过。
他,总有一种感觉。
他好似,不属于这个世界。
或者说,这个世界,不太真实。
但,很快,一件事情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死人了!”
堂下一片喧哗。
原来是镇南王被杀了。
杀人凶手,正是那不知何时被放出来的状元郎。
宰相皱了皱眉头,旋即舒展开来。
这镇南王,他也不喜欢。
既然死了,那就死了吧,正好将这与自己一直为敌的状元郎给拖下去,也算他死得其所了。
于是,这状元郎顺理成章成为了死刑。
“什么?那女人跑了?”
回到府中的宰相,得知了上代宰相女儿逃离了的事实。
虽然生气,但在夫人的悉心照料之下,他也收敛了脾气,不再动怒。
毕竟都囚禁了多年,也没问出个结果,那就放了吧。
他这样想着。
听说后来法场上还出了一点小意外,但宰相也没有注意了。
他沉浸在天伦之乐中。
他新生的小女儿,特别乖巧,在他的悉心培育之下,各方面都是佼佼者。
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未免有些不听话起来。
甚至中途消失了一年多。
这让他很担心,好在一直有夫人劝导,才多少缓和了一些。
回来之后的女儿,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具体变化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致死,现在,几乎是每天,他都能感觉到世界的不真实感。
如梦似幻。
可是每当他感觉自己快要抓住关键点的时候,就好似遗忘了什么似的。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意思是说,时间久好似流水一般,昼夜不停地往前奔跑着。
时间很快就过去,一转眼就是几年。
宰相难得想要了解一下朝堂,却发现自己手下都已经被掉包了。
死的死,伤的伤。
关键就连消息都传不到他这里来。
一瞬之间,他有些懵逼,好久才缓和过来,
能如此做的,自然是他身边极为亲近的人。
而自己的女儿,虽然也十分和他亲近,孝顺他,但待在家里的时间也不多,不可能事无巨细地全部拦截下来。
答案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他踉踉跄跄回到屋内,只见到一席白绫。
书桌上,留着未干的笔迹。
写个小沙弥,生在尼姑庵,不爱佛经爱诗经,修得文武艺,不听观主劝,十八下江湖;
写个大魔头,武道通天无人敌,一朝遇沙弥,扔之青楼,誓其不回头,抱得婴儿归,大笑涕横流;
写个官宦女,朝纲不振家道衰,做个清倌人,十年守身如玉,得遇良人夜风流,半生积蓄重上路,约明年,金榜日,再白首;
写个状元郎,意狷狂,不同世俗遭暗害,幸得国相识,娶得美娇妻,生了个娇娇女;
写个国相女,嫁于状元郎,相公日日不思量,积怨良久,自拟罪证于敌手,家道中衰,出走方外,建个尼姑庵;
写个道姑,孑然一身,闯荡江湖数十载,只为寻一儿,一朝遇囚车,拼死相救,香消玉殒,换得魔头出,杀人盈野,血气冲霄。
写个老尼姑,不问世间事,一遇弃婴,付诸心头血,豢养至成年,百般无奈唤不得,只身入宫去,化作老公主;
写一老公主,容貌尽毁,久居深闺无人识,嫁得相国公,百般杀不得,夜深梦醒泪难干,忽梦前身事,自缢于西楼。
写个相国公,本自江湖来,杀得满朝无人声,娶一老公主,生得相国女,自拟身后事,夜深梦醒泪阑干,忽梦前身事,骑牛下扬州;
后人有诗云:
若叫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原来,这便是所有事情的经过吗?
他似乎恍然大悟。
恍惚间,过往的一切,都在他眼中浮现。
昔日的懵懂幼童,历经磨难的说书少年,悬崖上的春宵一刻,凌霄阁中的不屑一顾,满月酒中的悍然拔刀……
种种种种,在他眼中闪烁浮现。
这,便是轮回。
可是,真的是轮回吗?
宰相,并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