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恪实在不想理它,仍不言语,它却知晓苏恪是何故,使出浑身解数,解了苏恪的睁眼法儿,叫那两匹马登时停了下来。这一停苏恪倒还不打紧,只那两匹马,因疲累至极,若一直跑着直入燕州城本没什么问题,只这突然歇下,倒像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双双倒地而吐,再也站不起来。
那海东青见此,一下子愣住,原只是见苏恪不舒服,想着让他歇口气,哪知道竟会这样。
遭了这样大的动静,苏恪也坐不住,掀开车帘,先是瞧了眼倒在地上四肢发软口吐白沫的两匹健壮骏马,再瞧了眼扑棱着翅膀立在一旁的海东青,气不打一处来的吼道:“你这是存心跟我过不去么?荒山野岭的,你是要我徒步翻过这座山,还是你背我进燕州?”
“皇上,我只是想让您歇一歇。”那海东青略缩了下脖子委委屈屈的道。
苏恪吸了口气,跳下车来,双手叉腰的环顾四周,若不是今夜月亮圆,星星亮,断然瞧不清这荒山野岭是个什么模样。
“还好,我们走的是官道。”苏恪打量了四周一眼,略松了口气,但瞧着地上那两匹再也爬不起来的马,仍旧忿忿道:“若不是你,在消两个时辰便能入燕州。”
海东青愈发缩下头去不言语。
这么一停下,苏恪也觉的有些肚饿难耐,口干舌燥,原想再忍一忍的。想着,苏恪真是想将那海东青的羽毛一根根的拔下来,“你且先去,我自走着,让你主子派车马来接我。”
“不行,主人千叮咛万嘱咐,说您不比从前,又是一国之君,断然马虎不得,一定要我跟着您,和您一块儿入燕州。”
苏恪快被这只畜生气死,简直比宫里的小太监脑子还钝,亏它还活了几百年。
“就你这百来年的修为,任何术法都不会,若真遇到个什么妖魔,你又能护得住我?”苏恪冷冷道。
海东青有些委屈,却也知苏恪说的是实话,它这么飞去找来车马,倒是比苏恪步行要快上些许。犹豫再三,终是道:“皇上,您等我,我立即传话给主子。”
“去吧。”苏恪无所谓的说道,步伐也没有停下来。
海东青嘶鸣了一声,径直翱翔飞去。
苏恪自个儿提着灯笼往官道前去,淡黄的月光与灯笼柔和的晕黄齐齐打在他这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显得分外俊逸缥缈,晚风轻轻的吹起他身上的褐色披风,更甚仙风道骨,活脱脱的一个俊俏少年郎。
初夏的夜间,山林内只听得见些鸟兽虫鸣之声,有这些声音一路伴随着,苏恪也不觉的闷,独自往前行了将有一个时辰,只是渐渐的,那些悦耳的虫鸣声何时不见了都不曾注意,待反应过来时,苏恪才觉的,周遭似乎非常安静,没有风声,没有虫鸣声,偌大的山林静的像一汪死水,半点生气都没有。
苏恪嘴角噙了笑,自落入这凡胎,十几年不曾动过筋骨了,今夜倒是能好生活动活动。
不过,人家既然没有露面,自己也不好先打上去,索性当欣赏欣赏它的戏法吧。
想着,苏恪仍旧提着自己的灯笼一步步的往前走,速度与先前并无二致。只是当他再往前走了数十丈之后,面上却好似被什么东西轻轻的拂了一下。
苏恪抬起提着灯笼的手,转过身将灯笼往前晃了晃,虽然触感轻的几乎不易察觉,但苏恪仍然感觉到自己周围有什么东西将自己罩了起来,而前方竟还有一条蜿蜒的血沟。
“看来这就是那税供不翼而飞的事发地了。”苏恪自言自语着,也不管自己被什么东西罩住了,只提着灯笼朝前方血沟处走去。那蜿蜒的血沟却有尽头,苏恪再往前走了数十丈有余,血迹便全然没了,只这数十丈的官道以及周遭的草木薜萝上均或多或少的淌着已逐渐干涸的血迹。
“这障眼法使的倒不错。”看着那血迹,苏恪正凉凉道,身后却忽然平地起风,卷起一阵沙尘。他抬手遮眼,任由那风吹灭了他手中的灯笼,就连身上的披风也被吹了去。
苏恪站定,一点旁的表情都没有,只丢了早已熄灭的灯笼,将双手于胸前上下一合,掌心渐渐泛出一片赤茫,紧接着,苏恪周身光华涟漪,一把通体泛着红火之光,柄上还雕着一朵莲花的五行剑赫然在手。
“许久不曾用你,我还有些手生,只期望你没生。”言讫,苏恪双眸危险的一眯,将那五行剑横扫一周。霎时,一阵冲天的日光迎面扑来,就如同划开了戏班子唱戏搭的棚子一般,只听耳边咻的响起幔帐滑落之声,紧接着便是吵吵嚷嚷的人声。苏恪定睛一看,此时哪是什么夜黑风高,正是日头高照,天光明媚之时。
“好一个遮天蔽日的障眼法。”苏恪收起剑,刚一迈腿才感觉自己好似踢到了什么东西,垂眼一看,正是一具已成人干的尸首,相连望去数十丈全是干尸,有人的,有马匹的,如同晒稻谷一般,在这日光下杂乱无章的排了一长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