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在北地四载,和突厥还有薛延陀打交道最多,若论对薛延陀和整个铁勒九部的了解,满朝权贵,无人及得上李恪,李世民听得李恪之言,忙问道:“恪儿有何良策?”
李恪回道:“薛延陀乃草原部族,薛延陀所强,在铁勒九部,也在草原各族,若只论郁督军山的汗庭,拥兵尚不足八万,而且又非尽是精锐,若是能自内分之,破薛延陀便不难了。”
李世民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恪儿既出此言,必是已有良策了?”
李恪道:“父皇可知汉之‘推恩令’?”
李世民听了李恪的话,先是面露思索之色,紧接着,脸上面露出了笑意。
李世民道:“恪儿是想借分封夷男诸子分化薛延陀?”
李恪道:“不只是薛延陀,还有铁勒,父皇可下旨封薛延陀之子为小可汗,亦可册封铁勒九部中实力较强的回纥和契苾等部为汗,以分化薛延陀之力。”
“我儿这是阳谋。”李世民赞许地点了点头。
李恪所言是阳谋,是哪怕夷男看出了大唐的用心,也无从拒绝的阳谋。
在草原之上,可汗是至高无上的称谓和荣耀,是无数草原部落无法拒绝的渴求,李世民若是以天可汗名义下旨册封他们为汗,哪怕他们明知接封会惹恼了夷男,但面对可汗封号的诱惑,他们不会也不愿拒绝。
同样的,夷男明知李世民此举是为分化薛延陀,但夷男也不能从中阻挠,若是阻挠,便是直接与铁勒各部为敌,到时不必大唐动手,他们铁勒内部便会自起纷争。
李恪道:“铁勒九部,若各自为政,不再以薛延陀为尊,短则三五载,长则七八载,便可分化铁勒,择机一举定之。”
李恪口中还在说着,李世民看着眼前侃侃而谈、口若悬河的李恪,骄傲与欣慰的感受在心中交汇,李世民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开始,他的爱子竟已可以独当一面,真正地坐镇一方了。
并州多战,又有大唐龙兴之地,北都太原坐落于此,更与关中隔河相望,是关中的东北屏障,北地第一重镇。
正因此地之重,故而李世民不敢轻易将并州委手于人,哪怕是昔日旧部李绩,李世民也是以年幼的李治为并州大都督,以李绩为并州大都督府长史代行大都督权,不敢轻易将并州大都督交给他。
若是以往,北地尚安,如此作为自无不可,可如今大唐和薛延陀已经撕破了脸面,早晚必有一战,若是此时并州军事首官还是李治遥领,便有所不妥了,行事也难免有不便之处。
李世民要动薛延陀,便需一绝对信得过的心腹之人经略北地,而比起外臣,李世民最是信重的自然是自己的亲子,而在李世民诸子中,又以爱子李恪文武双全,对草原各部最是熟悉,自然是经略北地的最佳人选。
李世民脑海中闪过了一种念头,忽然脸色一正,待李恪说完后,郑重地问道:“恪儿,若是你主并州军政,以平薛延陀,你待如何?”
李恪虽早有腹稿在胸,但还是思虑了片刻后才回道:“先行推恩之令,分化铁勒,自内离间,而后西结西突厥,东交辽东诸部,以东西牵制。屯田数载,以兵代牧,而后寻机北上,东西合击,内外夹攻,必可破薛延陀。”
李恪所言,主次有序,轻重得宜,正和李世民所想,李世民脑海中的念头便愈发地坚定了。
在李世民看来,前隋之所以亡,除了隋炀帝暴虐无道外,还有一个缘故,那就是前隋未行分封。隋炀帝尽收宗室之权,又将子孙尽数圈养于身侧,以致前隋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四起,可宗室无权,根本无力平乱,只能坐视杨氏失了天下。
李世民借前隋亡国之鉴,重分封,而轻郡县,故在李世民登基之初便欲行分封之制,只不过朝中阻力甚大,只得暂罢。
当初李世民欲行分封之制,将诸子分封于天下各要州,各掌权柄,以众星拱月之势巩固长安,那时李世民便有意将行伍出身的李恪封于并州,以为长安北线屏障,只不过那时的李恪尚且稚嫩,恐难当大任,可如今看来,李恪已然长成,只要再有良臣辅佐,把控大局,便可为之。
李世民看着李恪,问道:“恪儿,朕若以你为并州大都督,经略北地,主平薛延陀之事,你可敢应下?”
李恪说了这般许久,等的就是李世民这句话,李世民话音刚落,李恪便当即应道:“有何不敢,父皇若委儿臣平北要事,儿臣可立军令状,六载之内,必灭薛延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