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想回去的地方,那段最为灰暗的时光,她居然开始怀念:
教室里的中央空调开了,凉风袭过她侧脸,她好像瞬间就坐回到叠层的茶几前。
仿佛一偏头,就能看见少年还在自己身边的沙发上;
从食堂拎着饭盒出来,望着操场后下沉的落日,她感觉这又是一个补课放学后,普普通通的夜晚。
她刚才在小吃街买了两份牛肉炒米粉,现在要拎着去荣华里找他……
十一放假回家时,妈妈问她上大学感觉怎么样。
祁汐笑着回答,都好。
南都大学什么都好。
——就是没有陈焱。
那个陪伴保护她的少年再也不见。
她真的很想他。
“后来有天,我在一本书上看到一句话——”祁汐喝了口果啤,继续,“说,如果放不下一些事,如果忘不掉一个人,就写下来吧,写进故事里,让这些事,让这个人,以另一种形式留在你身边。”
时菁接上:“所以,就有了《无尽夏》。”
祁汐点头:“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写新书吗?”
“因为我写不出来了。”
“你们都说我有天赋,第一本就大爆,说我天生就是要吃这碗饭的人。”她摇摇头,自嘲轻笑,“其实根本不是。”
她只经历过一个炽热的夏天。
她的青春只拥抱过一个少年。
她再也写不出比他更耀眼的人物。
后来《无尽夏》爆红,所有人都说好啊。苦尽甘来,她的好日子要来了。
只有祁汐自己知道,她好不了了。
她把十七岁的陈焱写成《无尽夏》,也把自己留在了那个故事里。
在那个没有尽头的盛夏里,他们永远年轻。
永远期待,在下一个夏天来临时拥抱彼此……
时菁看着祁汐,心疼,怜悯,又不解——很复杂的眼神。
“所以回浔安,其实不是为卖房子?”
祁汐不置可否。
卖房子怎么样都能卖。
这不过是她给自己的骄傲,找的最后的体面。
“那为什么不早点儿过来呢?”时菁又问,“为什么要等这么多年,才回来?”
祁汐抿了下唇边,没吭声,侧眸又看台上。
抱着吉他的白衫歌手闭上了眼睛,唱得投入又动情:
“……都什么年代了
到现在我还在写着
总有一天总有一年会发现
有人默默的陪在你的身边
也许,我不该在你的世界
当你收到情书
也代表我已经走远……”2
“我做了一个梦。”祁汐说。
梦里,她一路小跑过逼仄的小巷,却没有在巷尾的桥头看见等待的人。
火急火燎地转身,看见马路边的那面花墙。
紫藤花如瀑盛放,银发少年就立在花下,望着她得逞又痞坏地笑……
醒来之后,祁汐立刻就订了去浔安的票。
她听说,如果梦到一个人,不是因为你想他。
而是因为他在想你。
所以,她回来了。
在紫藤花又盛开的季节,她想回来看看。
花下是不是真的有少年,还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