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小姐, 您要不还是再吃点吧, 从您进来之后, 除了喝了两杯水,就什么都没吃过了, 您要是身子……”
祝苡苡抬头睇着那小丫鬟时,她下意识噤了声, 舌头和牙齿打架似的, 再也吐不出半个字来。她将双手攥在裙边, 怯懦的低下了头。
“祝小姐……您还是吃些吧。”
似乎没有看着她,那小丫鬟胆子便会再大点。
祝苡苡顾忌着孟循方才同自己说的话。他那会儿极为认真,一点都不似在开玩笑,且那些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他似乎确实能做到。
她若是再晕倒,穆延兴许就会受累。
她眸间染上几分忧色,缓缓站起身来,正想朝前走上几步,却突然双腿一软。
幸得那小丫鬟,手眼利索,赶紧将她扶住,她才没有摔倒。
小丫鬟吓得一阵心惊,“祝小姐,您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又随着小丫鬟的动作,坐在了一旁的方凳上。
见祝苡苡确实是面色无虞,小丫鬟提着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她进来伺候的时候,已经有人与她交代过了,若是照顾的不好,别说工钱,连她这条小命都难保得住。
可没办法,她家里穷,需要这份工钱。
祝苡苡实在没胃口,却也只能强逼着自己,用了几口。她尝得出来,这饭菜,是徽州府城里最有名的酒楼出的,虽口味清淡,却也不比那些爽口的菜肴差了多少。
食盒里还装着一道她素日爱吃的翡翠虾仁,这东西可不好买的,即便是在那家酒楼,每日也限着卖。
只是想到这些菜,都是出自孟循的手笔,她的胃口便去了大班。
再到后半夜,倦意上涌,祝苡苡终究还是忍不住睡了过去。只是她睡得不算安稳,一双秀丽的小山眉始终蹙着,在木架床上辗转反侧,光洁的额头,涌出一层细密的碎汗。
在一边伺候的小丫鬟也很是担心。
照这样下去,倒还不如不睡,出的这样多的汗,很容易着凉,一不小心便受了风寒。若是不仔细提防着,说不定明日一早人就病了。
小丫鬟想到这里根本就不敢睡,只能拿着绢帕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着额头的汗。
孟循便是在后半夜,顶着夜风,带着满身的倦意,缓缓进来。
小丫鬟吓了一跳,手上的帕子倾刻便掉落在地上。
她想要跪下行礼,却被孟循招手拦住。
孟循走上前来,解下了身上系着的披风,盖在瑟缩在一角的祝苡苡身上。
他坐在一边的脚凳上,低垂下头,一寸寸,细细看着她的眉目。
她和几年前没什么变化,明艳秀丽,却又坚韧。
他后悔了,当初去苏州府的那件事情,是他太过冲动。他太着急了,如果他在细密周全的谋划一番,兴许就不会出那样的意外,那他更不会失忆,更不会与她和离。
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会有阻隔,更不可能出现那个穆延。
他们相伴七年,走过多少风雨,又怎么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磨灭更改的?
他知道,她是太累了,太想有个依靠,所以才会想着,要与旁人成亲。
他不会怪她,也不会与她生气,他该生气该责怪的,是那趁虚而入的小人。
倏地,她双唇翕动,低声轻喃,好似在说些什么。
孟循矮下身来,仔细的听着。
“穆延……穆延……”
他原本柔和的脸色多了几分裂痕,强忍下心中的懊恼,他抬手,轻轻抚弄着她秀美的柔顺的发丝。
似乎这样,能让他更平和些。
他不该去与穆延计较,计较什么呢?至少在眼前这一刻,苡苡是在他身边的,这便可以了。
破晓时分,孟循将还在睡梦中的祝苡苡带出了这间牢房。
她已经受穆延牵连,在这狱中待了一整夜,便就是再有旁人说什么闲话,也得也得掂量几分,再开口。
他不会再让她受半分委屈,也不会再让她受旁人牵连,他会好好爱护着她,直到她愿意接受他,重新做他的妻子。
思及此,孟循心里多了几分难言的畅快,他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的人,一步一步,从垂花门,走进院中,再送到房里。
动作极尽温柔的,将她放在架在床上。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孟循心中一片柔软。
他是她的,而此刻她与他待在一处。再没有什么能比这刻令他更加欢愉。
祝苡苡辗转醒来的时候,抬眸便看见了头顶上挂着的丁香色幔帐。
她晕晕沉沉的,以为这里是在她闺房,可侧眸去看这周围的陈设,又心生怪异。思绪渐渐回笼,在这刻,她才清醒过来,一点点记忆起了昨日发生的事情。
她与穆延一道出去,被孟循所擒,毫无征兆地进了牢房……
思及此,她又不由得蹙起了眉头。这里根本不是牢房,倒像是她的闺房,除了里头熏着的香,有些不同之外,几乎是一模一样。
难不成,是吴叔叔想办法,将她从大牢里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