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要是传出去, 说不定就成了他与孟循起了冲突,又或者是, 他刻意为难孟循。
要真成了这样, 那他这知府也算是当到头了。不仅没有好好款待陛下特派的巡抚, 还将人气出了个好歹。
那别说升迁重回京城,就是在这徽州府中接着待下去, 也是十分勉强。
幸好幸好,并没有他料想的那般。
宋知府松了口气, 呵呵的笑了两声, “确实如孟大人所言, 不过我倒觉着那是当不得真,肯定是那少年不经事,有意纠缠……”
“宋大人,还有些事情先回驿站,就不便多留了。”
说完,他拱手朝宋知府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回了驿站客舍,孟循再也撑不住排山倒海般汹涌的疲惫。原本还撑着槅扇门的手,乍然一松,他侧身摔在地上。
可这回,他确实再难有力气站起来了。
他挣扎了片刻,眼前渐渐黑沉下来。
孟循倒下来的动静可不算小,把方才转身要离去的是侍从吓了一跳,他连忙回过头来,就看见栽倒在地上的孟循。
侍从当即矮着身跪倒下来,他面上慌乱,强装着镇定,轻声喊道:“孟大人孟大人,您怎么了……”
好一会过去,依旧没人应他。
他将侧着倒下的孟循翻了过来,陡然便瞥见他唇边溢出的血色。
侍从心头一惊,抖着手将人扶到一边的榻上,赶忙去了外头喊人。
冬去春来,天气渐渐转暖。
年节时候歇过了,落下了不少事情没做,如今一入春,就再歇不过来了。
昨日才下过一场雨,院子里的花草都沾了些露水,却又不是被摧残过的模样,反倒在微微浮动的春风中,染着活力与生机。
银丹与忍冬在院子里打扫。
院里铺路的石板砖积了不少水,就放着不管的话,一个不仔细就容易崴了脚,她们两人自然不能放任着不管。
一人拿着一把扫帚,将那些积在砖缝里的雨水,扫到一边的泥地上。刷刷的声音,听着格外悦耳。
许是因为祝苡苡快要成婚了,银丹即便扫着地,唇边的笑也一会儿未能停下。她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轻快活泼,像是枝头上扑腾雀儿,叫得欢快,看得忍冬都忍不住打趣她。
扫完了一边的地,忍冬将扫帚杵在身侧,看了好一会儿左摇右晃的银丹。
“这又是碰上什么开心的事情了,难不成,昨日,小姐加了你的月钱?”
银丹这会儿才抬头看向忍冬,她眨了眨眼,睁圆了一双水灵灵的眸子。
“忍冬……你怎么知道的?”
“还真是?”
说到这儿,银丹也忍不住有些自豪,她微微昂着下巴。
“昨日下雨,我去收花盆的时候,看见一株开了两朵小花苞的茶花,那可是挨在一起开的,小姐院里养了这么多花,我也还是头一会儿见呢,我和小姐说,小姐说什么这是祥瑞之兆,一开心嘛,这个月就给我加了些月钱……”
见忍冬微微颔首的模样,她赶紧补话,“我是昨天走了狗屎运,才被我瞧见的!等……等小姐给我发了月钱,我请忍冬姐姐去吃芙蓉糕,好不好?”
看银丹这慌乱的模样,忍冬不由得笑了出来,“怎么,你怕我没得银钱,会难过?”
银丹眼神躲躲闪闪的,半天过去才缓缓点头。
“……恩,毕竟昨个,要不是忍冬你被小姐叫出去了做事,这花盆肯定是你收的,你那么仔细,发现这是的肯定是你了……”
“我们俩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我哪里是那样小气的人,我不会与你计较这些的……”
忍冬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祝苡苡从屋子里头走了出来。
她面上挂着笑,手里拿着一轴画卷。
这画似乎着墨有些用力,隐隐能从背面上看出来画的东西。
祝苡苡环顾了院子一周,很快就找到了昨日银丹与她说的那盆花,她走到那盆花面前,将手中的画卷展开上下仔细看了看。
“果然还是挺像的……”
她养花养了这么多年,也是头一回看见挨着一起张的茶花。银丹与她说,她昨个就把这茶花给画了下来。今日忙完了手上的事,正好把这余下的画给画完了。
她的画从来都不得赞赏,即便自小开始学,不过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偷着懒去学,也不怎么练,写字也是一样,反倒是年纪大了之后,才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去折腾这些。
想了想,她侧眸看向一边的忍冬,“忍冬手上可还有事,若是得空的话,陪我一起出去,把这幅画裱好,我还想挑些好看的画买来挂在我房里。”
忍冬听了赶忙应好,她将扫帚好好的放好,朝银丹挥了挥手,便和祝苡苡一道出去了。
画铺里头还有些人,他们来的不算凑巧,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她。
祝苡苡挑了一副自己喜欢的缎纹裱画,又随便选了一副牡丹图,便打算要回去。
两人才走出画铺,街上便来了一队车马。祝苡苡赶紧拉住身边的忍冬在一边。
其实他们驱马的速度也不算快,但她毕竟有过前车之鉴,如今就算好好的在街上看见人牵着马,心里的不,免得害怕起来。马又不是人,一个冲动,张狂的乱跑,没人拦得住它。
祝苡苡抬眸过去,陡然看见一抹极为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