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于孟循而言,事情总是有收获的。
他旁敲侧击问了她许多事情,从起初的只言片语,到后头的即问即答。
终于,他因鸢娘贴身藏着的玉佩中确认了她的身份。
“你可甘心就这么待在苏州府,做个为人不耻的贱籍女子?”孟循看着鸢娘攥紧了手中的玉佩,随即又到,“你不用害怕,随我一道回京去,我会护着你安全,也会替陈将军翻案,你若肯,我还会想办法帮你脱籍。”
鸢娘心里忐忑,她母亲与她说过,无论如何都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以至于她即便被丈夫当做赌资抵了出去,也不舍得将这块可以证明身份的玉佩典当。
可她真的熬不下去了,她不想做个贱籍女子,他不想被人吆五喝六还得强颜欢笑,这样的日子,她仅过了半月,便一刻也不想再熬下去了。
她没有母亲那样坚韧,也没有母亲的好运道,她只能替自己考虑。
况且,面前这位气度不凡的郎君既然救了她,替她赎了身,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人吧。
“我……”她睁着一双眼,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孟循,放在膝头的手,来回的攥着裙摆。
想起母亲临终时嘱咐的话,鸢娘始终下不了决断。
孟循牵着唇角,刻意放柔了声音,“不打紧,鸢娘若觉得难以抉择的话,我可以给你两日的时间考虑。”
说罢,他转身离去,只是折步绕过屋檐后,温煦的面色陡然沉了下来。
现在只是找到了人,关键翻案的证据却没什么线索。
当年,陈将军是因为在府中搜出了前朝丞相的亲笔书信,才以谋逆罪论处。
前朝丞相娄烨是载入史册的文人,才华惊绝,有不少诗词广为流传,因先帝也曾大肆称赞,本朝官员收藏有他的诗籍实在不足为奇。可陈将军,一介武夫,收藏诗集都说不过去,又更何况是那位的亲笔信件。
陈将军也是为本朝帝效果汗马功劳的武官,若不是当时党争严重,也不至于遭此横祸。
自然这事极可能并非陈将军本意,乃是有人陷害。可当时事情闹得那样大,先帝手段铁血,也没人敢为之求情,只敢暗中相帮。
若真要找线索,还得靠这位陈将军的后人做引子。
孟循先将这鸢娘安置在赁下的宅子中,而后将此事飞鸽传书于京城中的费昇。
他有预感,即便鸢娘能同意与他一道回京,这路上,也只怕是道阻且长,有诸多艰难。他何不再找个帮手。
另一边,孟循说是给了人两日时间,但实则只过了一日,他便已经失去了耐心。他时间有限,不便在苏州府多留。他自认已经给了足够多的时间给这位陈将军的后人。
但他的耐心是有限的。
怀柔不行,那便另寻他法。
鸢娘虽被赎了身,但盯上她的人不少,若少了他手下的人护着,单是她那个赌鬼丈夫,就足够让她应接不暇。
处理好一切事务,孟循好整以暇的在院中看着连日快马传来的公文。
小半个时辰过去,手中的公文差不多看完。小院外的木门乍然被推开,孟循悠然侧目过去,修长的手搭在泛黄的洛阳纸上,似乎早猜到了什么似的。
下一刻,木门被打开,门外的女子捉裙而来,跪倒于他面前。
她钗发凌乱衣襟松散,面上满是慌急之色。
“大人,大人救我我……愿意随你一道回京。”
孟循斜乜着她,眸色淡然,“鸢娘可是遇上什么事了,不着急慢慢说。”
转眼祝苡苡便在徽州老家待了三个多月。
她每日除了照顾祝佑之外,就再无旁的事情。号在三个多月过去,祝佑的情况稍有好转,由每日清醒四五个时辰增多了一个时辰,偶尔还能咿咿呀呀和祝苡苡说上几句话。
起初她还听不太清,后面听着听着便熟悉了,大多时候主要说的都是些劝慰她的话,让她别担心,别过于操劳,好好顾着自己。
祝苡苡心里不是滋味。
她甚至有些恼恨自己为何前几年没有更多的关心自己爹爹,不能时不时的抽空过来徽州府,总计较着京城里的那些得失。
而这样闲散的日子,在差不多季春的某日,随着一封京城传来的家书宣告结束。
是银丹托人传来的,说孟循在外出苏州府办差事的时候出了事儿,受了重伤。
信从京城传过来,少说也得有十日,孟循具体情况如何,恐怕也生了不少便数。是以,祝苡苡与吴叔交代了自己的事情,带着忍冬,日夜兼程返回京中。
京城一如既往的繁华,但她却顾不得欣赏这些,只匆忙往家中赶去。
进了内院,迎面过来的是银丹,她脸上满是开心,迫不及待的便要和祝苡苡说话。
祝苡苡抬手拦住了她,“夫君他在哪,现在可还好?”
银丹倏地眉头皱起,低垂下头,支支吾吾的不肯作答。
祝苡苡等不及,提裙便往内院走去,银丹反应过来想要拦住她,可张了张手又无力的垂下。
她拦什么呢,总该让夫人知道的。
祝苡苡着急忙慌的往内院中走去,但还未过去,就听见两道声音,一道她极为熟悉,是孟循,另一道声音虽不熟悉,但却十分悦耳,是个女声。
她脚步不由得慢了,心中疑窦丛生。
向前几步,孟循的身影,映入眼帘,而他身侧,站着一个于她而言极为陌生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