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庭怔怔,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人是很矛盾的一种生物,她喜爱程昀的纯净,又总是忍不住想亲手破坏掉这份纯净。她的戏弄纯属一时兴起,为他买衣服却不是。
“嗯,我知道了,你把衣服换回来吧。”
店里的氛围尴尬得待不下去,况且这桩买卖最终也没成,两人几乎是夹着尾巴逃出男装店。
快到两点,邱庭差不多该去取车。
程昀坐地铁回学校,但他打算送邱庭到公交车站台。
他们站得近了些,她身上的香味又出来作妖,左一下右一下地撩拨他的鼻子。
这是第几次,他被这香气弄得魂不守舍?
程昀稍稍低头,决意闻个明白。
他的小动作没逃过邱庭的眼,她笑着问:“你中意我的香水?”
“挺好闻的。”
“想不想闻个过瘾?”
还没等程昀反应过来,他就被一具柔软温暖的躯体抱住了。邱庭将头搭在他的肩膀上,双手环住他的腰。她的拥抱并不紧,好像一根松松垮垮的皮带,随时都有可能从他腰上滑下去。
那股幽香前所未有的明朗起来:它凛冽清透,初闻似星星点点的野花野草;再细嗅,是冬日盛开的洁白水仙;最后萦绕鼻间的是偏冷偏苦的淡淡木香。
这感觉令人着迷,为了更好的闻香体验,程昀的每一口气都又深又长,吸入腹腔。
连绵的呼吸声让邱庭头皮发麻。男生身上也有一种独特的干净味道,像茁壮的树木,像灿烂的阳光,像追逐的清风。
在钢筋水泥筑成的现代森林之中,他们的气息交织混合,犹如万物复苏的春。
公交车出现在邱庭的视野里,她适时松开手,从包里掏出一张没用过的纸巾,用香水喷了好几下。
“这么喜欢这个味道,这个给你留念吧。”
程昀愣愣地拿着餐巾纸,目送邱庭坐上车,他的视线从此黏在公交车上。
胸口一时空一时满,仿佛有无尽的浪潮涌动其中。
美酒需要一个发酵酝酿的过程,情绪也是如此。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急不可耐,口干舌燥。
十二月,湖光市早已进入冬季。
程昀躺在狭窄的寝室单人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
夜很静,心脏却跳得很快,他将脚伸出被子外透气,手不知不觉摸到枕头底下,那里压着一张餐巾纸。
香气仿佛随夜晚一同静了下来,程昀嗅得很用劲……
仍是杯水车薪,仍是意犹未尽。
或许是她的体温,让香气有了灵魂。
越来越热了,程昀捂出一身薄汗,忍不住又翻了个身。
他见识过她的干练,也记住了她的落寞,她的形象一点一点生动起来,最后定格为离别前的拥抱。
女人的身体是那么柔软,柔软得好似一块绵绵的云朵;她走得又是那么潇洒,潇洒得犹如花丛中穿梭的蝴蝶。
胸前的被子不知不觉中被揉成一团,他搂了搂,心里愈发空虚。
干脆插上耳机,轻车熟路地翻出手机里的电影典藏。
程昀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他只记得那道芬芳的灵魂同样潜入了他的梦。
一夜春潮急带雨,床前梨花开并蒂[1]。
荒唐,实在是荒唐。
早上醒来,程昀眼皮肿胀,草草洗漱后,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萎靡不振。
果然是妖精,梦里也能食人精气吗?
今天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程昀用冷水敷脸,迫使自己清醒。
一上午的日语课,一下午的复赛讨论会,晚上回去还要继续修改各自负责的部分。
他们是第一次独立参赛,做什么都很慢。严明羽和沉泽风倒是跟学姐学长做过项目,但那都是凭着情面混进去打下手,有人搭好框架在前面领着走,他们只需要机械地完成布置下来的任务就好了。
邱庭建议他们继续深化预算这一块,大赛假定每支队伍拥有一百万启动资金,她希望他们能将这一百万利用到极致,租多大的店面,店面租在哪里,雇多少员工,员工薪水多少,利用哪些宣传手段,成本分别是多少……
做什么事都是一样的,想打动别人,首先要打动自己。
[1]“梨花”指代用过的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