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来说,他家里并不缺钱,可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而租赁伴侣,听上去也不像什么正经兼职。
程昀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他先前当家教每小时不过赚八十块,一天最多上叁四个小时的课,来回路程还要两小时。如果签了这份合同,他每次可以工作六七个小时,不仅时薪高了,时间也更集中。
男孩的心思都写在脸上,邱庭看出他的迟疑,她不想把人逼得太紧。
尽管是花钱买的虚情假意,她还是希望对方尽量给予得心甘情愿一些。
“时间不早了,合同你可以带回去慢慢研究,考虑好再给我发微信。如果你想要这份工作,我想我们应该先交换一下彼此的体检报告。”邱庭起身,穿上风衣,跟程昀告别。
走出咖啡馆,她接了个电话,是有关工作的。
夜幕中盛放着嫣红的芙蓉,晚风中弥漫着桂子的清香,邱庭就这样静静地伫立着。
她小时候喜欢收集漂亮玩意儿,见了路边的花朵总要上前折几枝,家长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
但是脱离根茎的鲜花枯萎得很快,甚至都熬不到第二天天亮。
后来她才知道,美丽是需要呵护的,强求得来的东西总归难以长久。
女人的身姿在路灯下格外旖旎,一头长发波光粼粼。
程昀回忆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他那天倒霉得出奇。
他报的日语培训班周六上午上课,前一天晚上他忘了设闹钟然后睡过头;好不容易赶上公交,但车厢里有个人不小心把豆浆打翻在他身上;临近下课的时候学生家长打电话过来说他们家不需要家教了,他们家孩子已经在补习机构报了名。
他躲在空教室打完电话,一走出门就碰上邱庭,她追上前问“你很缺钱吗?”,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男人总爱自诩理性,但他们有时候也很讲究感觉。
正如此刻,灯影幢幢,晚风习习,程昀坠入一张由夜色编织而成的网,撞得晕头转向。
邱庭挂断电话,男孩从身后追上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请问,你带笔了吗?”他黑色的眼睛在黑夜中熠熠生辉,“我同意这份合约。”
她也笑了,从包里翻出一支水笔:“签了字,就要有契约精神哦。”
程昀爽快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们最好还是交换一下彼此的体检报告,程同学说呢?”
他点头道:“高考前我做过比较全面的体检,报告还存着。”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回家后我把今年的体检报告发你。”
邱庭拿着签好字的合同上了车。
前年,她从主管升职成经理,也就是那时候起,愈发渴望陪伴。
身边的同龄人一个接连一个步入婚姻,而下班后迎接她的只有一间空荡荡的屋子。
不是没考虑过开启一段新恋爱,只是这个年纪的恋爱多少带着点“搭伙过日子”的味道,人与人之间免不了利益的考量,这样的纠葛既令她疲惫,又与她的初衷相悖。
害怕孤独并不意味着要把自己当初促销品折价出售。
邱庭对婚姻没抱什么期许,困难和痛苦会因为人数的增多而减少吗?
说不准她也只是叶公好龙,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生活,往有限的生存空间里再塞入一个人,就能让自己过得更好吗?
邱庭心知肚明,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一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陪伴关系。
洗完澡,手机显示一条未读消息,她用湿漉漉的手指解了屏锁,程昀把体检报告发过来了。
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查看周末的天气,不会下雨,于是她在微信上问:“程同学,周日看不看电影?”
手机屏幕上蜿蜒着水痕,邱庭抽了张纸,内心有种莫名的急躁。
将手机抵在额前,她陷入沉思。
其实她也不知道最近上映了什么新片,又或者看电影已经是一种过时的约会方式,可不管怎么说,两个不太熟的人见面总得找种方式消遣。
客厅里,女人的影子似幽灵一般漫无目的地徘徊着。
在男女关系这件事上,邱庭远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驾轻就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