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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了樱桃,绿了芭焦 第175节(1 / 2)

青豆佯作不悦:“现在没有光了吗?”

余辉之大笑:“有啊!怎么没有!”

青豆又开始走街串巷,拾起她的写作。

她的第一个剧本完成在98年年底。

写剧本是在夏末初秋,她想收养东子,顾弈不同意,放弃一切表面功夫,也不骗她了。

但不许她自暴自弃。收养在他看来,是青豆难过的表现。

他们一天会做两次。中午下班回去做一次,晚上回家吃完饭,散会步,写会剧本,还会再做一次。她的故事就是在这样疯狂的颠簸里震出来的。

因为心情压抑,又过着“畜生”一样的野生日子,她的灵感爆发。有时候顾弈特别疯,撞得她脑子里的精彩碎片清零哐啷响。太刺激了,这种时候,青豆会抽离身体,往书桌跑。她肯定是跑不过顾弈的,便拿张纸,坐在他身上摇晃的同时还在努力记录一些点子。

事后别人看,全是鬼画符,一个汉字都没有,但青豆都看得懂。

每次结束,她都要认真整理这些稀有的灵感。

半年没日没夜,这对夫妻用事实证明,确实不太行。而且大概率是她不行。

青豆焦虑,偷偷跑去看中医,喝了一个月药被顾弈骂了,灰溜溜还是放弃了。

几百页剧本,她修改三次,敲打一个月,终于满意,通过余辉之的关系投至上影厂。

投出三个月,收到回复,上海那边请她去一趟,谈谈合作。去之前,余辉之让她不要抱太大希望,电影初期阶段很容易黄的,这可比文学投稿变数大多了。

青豆心脏强大,就是去见见世面:“没事的,我经得起打击。”

那边报销路费住宿,但是青豆和顾弈是开车去的,也没要那点报销的钱。

顾弈夸她,到底工作了,这点小钱都不放心上了。

青豆做作地捋捋碎发:“那是,当然不一样了。”

98年开始,可能是生活条件好了,可能是工资涨了,青豆的拍照量骤增,据顾弈统计,一年会洗出千张照片。

青豆很少回看这个阶段的照片,更别提一张照片藏在枕头下来回看几百遍。

拍的太容易了,反倒没了过去来之不易的珍惜。

青豆对相机依然热爱,婚后她又买了一台理光和一台傻瓜胶片机。但她喜欢的还是海鸥,约莫已经淘汰了,随手拿起来拍一点也不心疼。

她说,随民生水平提高,相机需求变大,市面越来越多全塑镀膜镜头的相机,因为塑料制品生产速度快。

但从光学角度来说,随时间推移,塑料片镜头高分子合成状态的非球面镜会发生微形变,致使光学精度下降。

青豆还是喜欢传统的玻璃镜头,经得起时间考验。

99年,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在卖出剧本后,青豆和上影厂签署合同。

这剧本很受领导欢迎,说是响应了“扔掉戏剧拐棍”的号召,书写了一代农村人田间的诗意温柔,所以通过两次会议,马上收到生产令。

要是成功上映,她就有代表作了。但要她辞去文化馆工作,去上影厂做编剧,她还是犹豫的。

她嘴上说,因为要交3000的培养费,心疼。

顾弈懒得理她,骂她口是心非。

青豆是国家培养的大学生,学费几近于无。南城分配单位要求在专业系统内找工作,系统外是要交培养费的。当时文化馆很看中青豆,替她申请了培养费。现在她辞职,肯定是要交还培养费的。这很正常。

青豆在吴会萍的病房思考了三天,不是为钱,而是怀疑自己是否有持续创作的能力。

万一去了,后面写不出故事了呢?

终于,她狠狠心,决定去跟领导说这个事。她进单位三年,事情太多了,又是陪妹妹考学,又是跑上海一次次开会,现在母亲又生病,这样屡次麻烦同事领导,青豆过意不去。

而她世界上最好的朋友顾弈,已经帮她做了决定,把事情办妥了。

三千块,他没让她动卖剧本的钱,默默帮她交了。还跟文化馆的老师道歉,请他们原谅。最近家里事多,家人生病,青豆没法亲自来办离职手续。

青豆捏着那张三千的票据,心脏剧烈跳动。她爱顾弈,永永远远。

第二,他们收养了东子。

青豆再一次提起这件事,是她准备去上海的前一个月。她那时候已经放弃了,只是提了一嘴,有些遗憾,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她还说要给他送新华字典呢。

顾弈说,既然答应人家,那就去送,一百多里路,又没多远。

然后他们就去了。青豆路上就很开心,路过商店想给他买衣服,但考虑他在长个子,不知道一年过去现在多高了,所以没买。

这趟去时两人,回来时车上便是三个人了。顾弈跑了三个地方办完领养登记手续,青豆人已经在上影厂宿舍了。

等她再回来,东子和顾弈从互相瞪眼已经处成了凑活过日子的兄弟。

第三,大哥下山了。

他下山那天,村里丧乐奏鸣。程家再次挂上丧幡。

吴会萍没走前,躺在病床上,对孩子说,自己本来是贤惠的惠,但她不喜欢这个字,太复杂了,她死活写不来。去公社结婚的时候,程有才给她换了个字。他说简单,好记。这事儿成了她心头一桩憾事。尤其在知道惠是一个如此美好的字之后,总想着要改过来。她恨自己笨。有时候看到青栀学不进,她总联想到自己的不争气,对她便更凶。

写逝者名字的时候,青豆犹豫是用正确的“惠”还是户口本上的“会”。二哥说,还是按照本来名字写吧。青豆想了想,没有感性地纠正,让顾弈按照“吴会萍”三个字写挽联。

她头戴白花,一身孝服,怔然地站在村口,等着接二姨。五月末尾,麦子黄了。远远飘来一身海青服。

她先看到了一颗反光的光头,等他走近些,青豆的烫泪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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