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掩唇清了清嗓子,脱下卷袖衬衫,上前一步搭在她肩上:“你不是说冷嘛。”
冷个屁,热都热死了。而且,他这衣服也太臭了。好像刚从馊水里过了一遍水,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青豆皱起鼻子,嫌弃道:“怎么这么臭啊!”
他逗她:“这叫男人味!”顾弈用的是宿舍老三的话。老三不喜欢他每天洗澡,说他这样洗,把男人味都洗掉了。
“屁!”青豆拎起衬衫,甩回他怀里,“好恶心啊。”
顾弈双手接过,头埋入深嗅:“香!”
青豆作呕,脚下不稳地连退好几步。
昨夜下了场雷雨,花圃坑多。顾弈眼疾手快,托住她的腰,将她搂进怀里。
唔……一阵“男人味”汹涌而来!
青豆生气要躲,两脚半空使劲抡他:“臭死了臭死了臭死了!”
“坐了三天火车,谁能香着出来?”差点是横着出来的。说着,顾弈捂住嘴,偏身压下咳嗽。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数据要收集到七月底吗?”
顾弈拇指细细抚过她的眉眼,目光颇为认真:“还想吐吗?”
青豆一愣:“什么?”
他道:“我这么臭,你不想吐吗?”
确实奇怪。顾弈这么冲的味儿撞上来,她竟然没有想吐的感觉。青豆戒备地看向他:“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电话里,金津说你连着两天早上都不舒服。”顾弈一般打来电话,会有人传话上去喊青豆。要是金津路过,会趁青豆没下来,嘻嘻哈哈跟他说两句话。金津话多活泼,什么都说。青豆不舒服的事,她也说了。说的时候轻描淡写,语气与聊起爬山、复习、摄影展一样,一开始他没当回事。
青豆心头一凉:“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好久之前了。”他嗓子痒得难受,又清了清嗓子,“后来你老说冷……”
青豆脸耷拉了下来。她焦心,后来她演技到位,掩盖过去了吗?
“豆儿……”他轻声问,“是不是啊。”
“你烦死了。”
他叹气:“素素知道,是吗?”那天他特意打电话给素素,素素语气很不耐烦,有点凶。一听就是对他有气。
青豆生气:“怎么!我还不能告诉素素吗!”
“我的意思是……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会为这个回来的吧。”青豆一股怒气冲上头顶,手已经钻进他的白色工字背心,铆劲儿掐他了。“你就不能好好读书吗!这学期来来回回几趟了!回来干吗!回来干吗!”
顾弈捞着她,猫进楼道的阴影处,把她另一手也往怀里送:“回来给你打啊。”
青豆咬牙切齿,朝他小腹连撞两三拳头,撞得骨节发疼,皮肉间发出不小的响动。
打着打着,世界就下雨了。
青豆很久没哭成这样了。那几下暴力的拳头就像一根软绵绵的针,扎破她心头那只胀气的气球。她嘶嘶漏气,嗷嗷大哭。由于哭得太响,中间被顾弈扛到了三楼。隔壁楼是学校的行政楼,最近期末,有不少老师在批改卷子、登记分数,惊动他们就不好了。
青豆哭完十分舒爽,世界都清晰了,一低头,震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完了……”
顾弈看了她一眼,拿手给她抚去余泪:“怎么了?”
“流掉了。”她呆怔了。
顾弈给她擦眼泪的白衬衫上沾满了血迹。
她哭的时候,手一直掐个没停,把他这两天手臂结的疤都抠掉了。此刻月光下,血滴滴拉拉,有点瘆人。
顾弈牵起唇角,一时都没有心思开玩笑,认真把手臂伸到她面前:“没,别担心,是我的血。”
青豆打着哭嗝,手从自己的小腹上挪到他的手臂:“我这么厉害?”
说着,撩起他的背心,想看看身上有没有打紫。
顾弈一五一十:“不是,是火车上被人划了一道。”
要换做平时,顾弈肯定会逗她。但今天,他连玩笑的气,都不舍得她生。
“啊?”顾弈身上何止被划了两道长长的刀口,还生出密密麻麻过敏的疹子。青豆吸吸鼻子,再拽过手臂,多了份小心翼翼,“怎么回事啊!疼吗?消毒了吗?”
“没事。不疼。”顾弈指尖替她顺过发丝,“怎么剪头发了。”
“热。”
“也好。天热……那个......还挺难受的。”
青豆白他一眼,“你干吗回来啊。”
“我不回来,你怎么办?”
“我好得很。”还有几天,考试周就要结束了。
顾弈无奈:“吐得厉害吗?”
“还好。”只要不死,在青豆这里都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