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豆的手不细腻,也不粗糙,是常见的会做活的姑娘的手。掌心质感沙沙的,打人特别疼。傅安洲的手倒是很少爷,没有粗粝的老茧和明显凸起的骨节。
青豆没想到,傅安洲这么冷静的人居然被她这个动作吓到。
他迟疑,顿住回缩的肩头,“豆儿......”
青豆挤出酒窝:“喏,那天素素跟我讲的,就是......抓上一个人的手......测试心跳......”她想说,你看,我们都没有心跳加速呢,我们没有那些复杂的关系,我们这不挺简单的吗?
但她忽然有些坐不住了,屁股下的砖头摇晃得厉害。
是她在摇?还是地在摇?她心中懊悔,下次长个记性,得在电风扇前做这种事。室外真是要人命。
傅安洲问:“素素说什么?测试心跳?”他想了想,把她的手指搭在腕侧的脉搏上,“测试心跳在这里测,”又指指左胸,“或者在这里。”
头顶的民房有碾过瓦片的动静。出现一片阴影,有片刻挡住右面的太阳。
青豆盯着地面怔神,须臾,缓缓抬眼,“素素说......”说什么来着?她怎么想不起来了?青豆再次垂眼,整理逻辑,“素素说......”
傅安洲低笑。
她的不知所言一定很好笑。
青豆欲要挣脱,破罐破摔想,快跑吧,快跑吧,假装热疯了热傻了快跑吧。
可他还握着她的手。
“素素说什么?”他对此非常好奇。
“素素说,”青豆避开对视,“两人握手,若是心跳没有加速,就是朋友。”嗯,这样说很稳妥。
“是吗?这样啊......”
“嗯......”
傅安洲目光落在虚握的两只手上,停顿片刻,“可是我心跳加速了。”他抬眼,冲青豆笑着压低声音,“跳得很快。”
“那就是热的。”青豆打哈哈。
她迅速收回手,掌心搭在小腹,指尖仍止不住地颤。
他问:“你心跳加速了吗?”
“没有啊。”青豆摇头,佯作无事地漾起酒窝,“我的心跳一向很平稳的。那天,我拉顾弈和虎子的手都试了一遍,就像左手摸右手,很平常。”
“他们也是吗?”傅安洲疑惑。
“是啊,大家都很平静啊。”她实在后悔做这个动作,向后避开他的热息,“哈哈,我就玩玩的。”
傅安洲认真说:“我跳得特别快。”
“那一定是我没有提前说,不好意思,吓着你了!”青豆的声音几乎是挤出来的,但她依然笑得很漂亮。
他不再说话,青豆也迅速沉默。
距离他口中的“一会”又过了一会。
谁能告诉程青豆,一会到底是多久啊?为什么她都混上中国前2%的学历水平了,还不能解答这个小学生问题?
青豆想问他什么时候走啊,不是说有事吗,却不敢再打破心跳的平衡。
她不吱声,两手老实巴交缩在胸前,等他自己走。
傅安洲似乎还在纠结这件事:“你没有心跳加速吗?”
“没有呢。”
“是嘛......”他语气有遗憾。
“是的。”
他在漫长的沉默里理出思路,看向青豆,“豆儿。”
“干吗?”青豆数秒数累了。数不出这该死的心跳有多快。
“豆儿。”他又叫了她一声。
青豆这才抬眼,眼尾一皱:“嗯?”
“不跳就不跳,别不理我。”
傅安洲终于走了。青豆如释重负。
她闭上眼睛,等心头瀑布砸落后的水花慢慢停歇。像经历一场一千米的考试,气也喘不上来,心跳也停不下来,难受得她想剖开心口,给自己放放气。
民房上的瓦片再次格楞起伏。这响动很异常,这日头有阵风都要叩谢,何况是能掀动瓦片的热浪。如果不是风,那就是那些瓦片也嫌晒得烫,自己颠了个身。
青豆垂头未动,耳边有嗖嗖的小阴风刮过。她没理,任那些小石子摔在她耳侧的墙,脑后的门,头顶的锁,脚下的砖。
像没有方向的冰雹,四面八方。不见停止。
终于,没忍住:“小人!”青豆骂道。
“我记得你有十九了吧,不小了,还要问你心不心跳,我心不心跳,高考白考了?”在玩过家家?
青豆脑袋猛地一抬,精准瞄击顾弈趺坐的那片房顶区域:“你多大了!我记得你二十多了吧,拿石子丢女孩子很成熟吗?”
他们一个抬头一个低头,目光同时逮住彼此,愤怒不期而遇爆裂出火星子。
“程青豆?说谎不好吧。你呼吸这么不平稳,像是没有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