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怎么会不记得?
三年零三个月又二十六天。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自那日她来送他离开之后,他便有了自己也捉摸不透的心思。
不明白为何会频频想起那个努力刻苦,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小姑娘,待到他反应过来,她已经在他心里了。
这次回到惠州城,林逊之最高兴的,莫过于能见到顾瑜。
只是没有想到,再见时,隔着屏风,听到的,是她隔日便要嫁人的消息。
其实怎么会没有想到呢?最初不是知道她已经许配了人家吗?
终究,他还是晚了一步。
大婚那日,他没有与众人一起,而是独自站在徐府门前的台阶上,是以让他看见,她兀地伸手,将韩青梧拉下来靠近……
他们相拥而吻的背后,是广袤的黑夜与星星点点漫天飞舞的祈天灯。
画面异常的绮丽,像是篆刻一般,印在他的脑海中,扎入他的内心深处。
韩青梧这般用心,必是对她珍之重之。
如此甚好,
如此甚好。
她幸福,便好。
林逊之笑着说:“是,变化确实很大,若是在路上碰见,怕是也擦肩而过了。”
“有吗?”徐筱雅拉着顾瑜上下看了一遍,道:“我觉得她没什么变化啊,除了比小时候个子更高,长得更美之外。”
林逊之又笑了笑,没有说话。
倒是顾瑜说:“林先生倒真真是没有变化。”她又说:“先生送与我的那三本书已经看完了,受益颇多,我现在已经会说不少乌斯臧的语言了。”
顾瑜的头发都挽了起来,但神情还似小姑娘一般,见到曾经教导过自己的先生,很开心的与他分享她的成绩。
神情娇憨可爱。
林逊之藏在广袖之下的手死死地攥着,才能勉强维持着面上的云淡风轻。
好在这时,徐茂招呼着大家,“都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今日只是家宴,大家也都是相熟的老朋友,我们就不要讲那许多的规矩,来来来,都不要拘束,诸位请就坐吧。”
林逊之轻轻松了一口气。
在徐茂的招呼下,众人围桌而坐。
徐茂坐在主位,徐夫人坐在他身旁,徐夫人的身旁坐着林夫人,林逊之;徐茂的身边是杜有源,杜惟,韩青梧与顾瑜,徐筱雅要与顾瑜坐在一起,而徐筱雅的另外一侧便是林逊之。
韩青桐被丫鬟抱到一旁照顾。
待大家都上桌之后,徐夫人便吩咐丫鬟开始上菜。
徐茂见菜上的差不多了,便端起酒杯,说道:“藉由这次青梧的亲事,让老夫有幸,与在座的各位有了更进一步的接触,特别是与杜有源老哥,一见如故。便借着这次除夕,把大伙儿都请来,如一家人一般在一起过个年,聚上一聚,待到来年,各位年轻后生们便要奔赴前程了。”他感慨万千,“下一次还不知何时能相聚,今晚便好好的喝上一喝,不醉不归!”
说完,大家一同举杯,碰杯,一饮而入,年夜饭便正式开始了。
饭桌上给男子们喝的是杜有源带来的十里飘香,女眷们喝的是徐夫人自己酿制的米酒,烧热的时候加了几颗枸杞,还打了蛋花,红红的枸杞的颜色看起来,非常养眼,味道甜甜的,将酒的辛辣完全盖住了,顾瑜觉得很好喝,小口小口的呡着,一杯很快见底了。
丫鬟见她的酒杯空了,便又给她倒了一杯。
众人边吃边聊着,徐茂与杜有源碰了碰杯,问道:“杜惟与韩青梧的东西可都收拾好了?他们打算何时动身?”
“孩子们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打算年初七走。”
“嗯,”徐茂抚了抚胡子道:“前后也不过七日时间,有些匆忙啊!”
他忽然想到什么,问林逊之,“逊之,你何时走?若是时间上差不多,不如你与青梧和杜惟他们一道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林逊之犹豫了一会儿,道:“我要过了正月才动身。”
他话音落下,林夫人转头看了他一眼。
徐茂颇为遗憾道:“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林逊之想了想又说:“我有几位知交好友,都是京都人,青梧与杜惟到了那里之后,可以去寻他们,他们定会鼎力相助。”
他又道:“一会儿我将我在京都的地址写给你们,你们可以先暂时住在我那里,再慢慢寻住处。”
“好!这样可行。”徐茂一拍板决定了,“有逊之在那边提点一二,我这是彻底放心了。”他复又端起酒杯道:“来,我们一同举杯,祝愿孩子们一路平安,前程似锦!”
大家都喝了,顾瑜也跟着,又喝了一杯。
韩青梧给顾瑜夹了一颗鱼丸,见她酒杯又空了,便提醒道:“少喝点,米酒也是酒,后劲很大的。”
“真的吗?”顾瑜双手捏着小酒杯,看着韩青梧,说:“这个喝起来甜甜的,也有后劲吗?”
“自然有的,”韩青梧又给她夹了点青菜,道:“多吃点东西,压压酒气。”
说着,韩青梧又凑近了一点,说:“若是一会儿喝醉了,我便不带你回家了。”
说完,为了表明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他还朝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