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梧站起身,对着林逊之作了个揖,“感谢先生坦诚相告,这碧瑶青既赠与先生,又哪有收回来的道理,青梧多有打扰,告辞。”
而后又对杜惟说:“我在门口等你,你不用着急。”
说完他抬脚便走。
可还未走到台阶处,韩青梧又停了下来。
他静静地站了一小会儿,忽然转身,对林逊之道:“青梧有几句话不吐着实不快。”
“请说。”
“其实先生不必暗示青梧不孝,因为我并不这么认为。”
“父亲的逝去青梧痛彻心扉,但是青梧不能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我还有家人要养,我还有父亲的遗愿要完成,我还要重振韩家。”
“韩青梧不是先生,也不如先生。先生是有功名在身之人,有公家的银两供养着,让您能够有时间,有精力,在这青山苍翠之间凭吊亲人。”
“可是青梧只能全力以赴,才能挣得生活。”
“孝与不孝,任由他人评说,我的爹爹,”韩青梧拍拍自己的胸膛,“他永远在我这里。”
“青梧明白先生的处境,先生本身也同在孝中,若是收了青梧,对先生的名誉有损。还请先生悉心教导杜惟。”
“若是青梧的话有得罪先生的地方,还请先生见谅,告辞。”
说完,韩青梧作了个揖,然后头也没回,疾步离开了凉亭。
杜惟看着韩青梧离开,他也对着林逊之作了个揖,道:“多谢先生青眼,肯收下我,不过青梧不在,我便也不来了。多有打扰,告辞。”
说完,同韩青梧一般,匆匆走了。
六角凉亭又恢复了初时的静谧。
林逊之好像刚才没有人来过似的,又拿起书来看。
过了一会儿,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石桌上的,他们未带走的碧瑶青与飘香酒上。
那两位少年,就好似这青茶与烈酒一般,一般的清冽,一般的回味无穷。
林逊之笑了笑,复又拿起了书。
回程的马车上,杜惟忍不住道:“那个林先生也真是的,我大铭又没有律法规定,守孝期间就不能参加科举!”
“读书人自是爱惜羽毛,特别是他已经会元及第,待他出孝就要参加殿试,自然小心为上。”韩青梧说完又道:“倒是你,人家都收了你了,你干嘛又给推辞了?你知道这个机会多难得吗?”
“你都不去,我也不去!”
“我自己在家能看书,你能吗?”
“我……”杜惟词穷了,不过他马上说:“我不是有你吗?”
韩青梧懒得理他。
杜惟又凑过来,“要不你去我那学堂?虽说不如你原来家学的那个先生,但聊胜于无啊!”
“算了,你那先生只知道让你们背书,还不如我自己在家看,你下学之后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过来找我,我给你讲解。”
“那必须的啊,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韩青梧想了想又说:“你有空的时候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小一点的房子,够我们三个人住就行了。”
韩青梧没有解释,杜惟却明白了,“你是想把你现在住的地方卖了,换一个小的?”他又说:“你在那儿出生长大,你舍得?”
“不舍得也没办法,”韩青梧道:“我想折成现银傍身,免得他们把这房契拿走,我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若是银子不够,问我要。”
“暂时还够。”
回去的路要更快一些,马车直接开到城北街口便停住了,再往里人太多。
下车的时候韩青梧要付车钱,杜惟把他推开了,“快回去吧,你什么时候开始跟我这么客气了?再如此我可就不理你了。”
韩青梧只得作罢。
城北街口离着韩家茶庄也不远,韩青梧和杜惟告别后一人慢慢走回家。
快到家门口时,隔壁卖糕点的李大娘喊住了他,“青梧啊,来来来,大娘跟你说,你可得看牢你那个小媳妇儿,她今日抱着小青桐在这里站了好久呢,怕不是动了什么歪心思吧?”
第7章
韩青梧走到屋门口的时候,顾瑜正抱着小青桐拍嗝。
顾瑜背对着门口,竖着抱着韩青桐,他的小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
她在屋里慢慢走着,边走,还边跟他聊天,“桐桐今天好棒呀,中午和晚上都喝了一大碗羊乳呢,这样吃饱饱的,很快就长大啦,我们桐桐就会变得和哥哥一样高。”
韩青梧站在外面,看着屋内纤瘦的背影,想起刚才李大娘拉着自己说话:
“今日你那小媳妇儿可是抱着桐桐在这里来回走了好久呢!”
“莫不是动了什么歪心思吧?”
“哦哟,可不是大娘吓唬你,现在的人呐,心眼儿多着呢!她当初投奔你的时候,你家可是富户,可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