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转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杨初初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但脸上的笑,却是无懈可击。
皇帝微微勾起嘴角:“是啊……初初长大了, 总要有些长进。”顿了顿,他语气软了几分:“确实是聪明些了。”
其他人见皇帝发话了,也连忙跟着附和起来。
杨初初表面眯着眼笑, 内里的五脏六腑,好像都被绞到了一起,似乎有一把钝重的刀,在她拧着的心头, 反复刺穿、割磨,令她生不如死。
杨昭瞥见杨初初面色煞白, 眸色也涣散了几分,连忙问道:“初初,你是不是身体不适?”
杨初初凝视他一眼,道:“初初没事……父皇夸奖初初了, 高兴。”
确实是该高兴的,若是皇帝以为方才的话是杨昭教她说的,恐怕结果要更糟了。
用她的一场心绞痛,换来德妃的公道,又保护了杨昭……实在是太划算了。
杨初初虚弱地笑了一下,然后,直直向后倒去。
杨初初醒来的时候,已经入夜。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苦味,炭火时不时发出“哔剥”的微响,惹人愁绪。
杨初初睫毛微颤,动了动眼皮。
疼。
杨初初不敢挪动身子,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经历了一场浩劫,连呼吸都一抽一抽地疼。
她艰难地转了转头,只见盛星云伏在旁边的矮塌上,以手撑头,睡着了,但眉头依旧紧皱。
杨初初张了张口,却好似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桃枝推门进来,一阵冷风随着她的动作而涌入,杨初初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桃枝抬眸看了一眼床榻,见杨初初睁开了眼,喜出望外:“公主醒了!?”
她一出声,也唤醒了盛星云。
盛星云揉了揉眼,立即奔到杨初初床前。
杨初初见盛星云和桃枝,一个比一个眼睛红,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
“娘亲、桃枝……让你们担心了……”
她的声音十分喑哑。
盛星云心疼得不行,道:“傻孩子……你醒来就好……”说罢,扭头去擦眼泪。
桃枝强忍着哭意,道:“公主可算是醒来了……太医来看的时候说,公主这毫无征兆的心悸之症,无从下手……把我们都吓坏了。”
说完,她的眼眶红得更严重了。
杨初初弯起唇角:“别哭啦,醒来就没事了……娘亲不哭,桃枝也乖乖……”
盛星云敛了敛神,叹了口气,道:“娘亲也是回宫才听说了德妃娘娘的事……真是太突然了。”顿了顿,她又道:“罢了,你醒来就好,你四皇兄连御书房都没去,还在宫里等你的消息,桃枝,去请四殿下过来。”
片刻之后,杨昭便急匆匆赶到了寝殿。
他跨过屏风,抬眸看去。
床榻上的少女,脸色苍白如纸,虚弱地靠坐在床上,目光微沉地看向他。
“四皇兄。”杨初初小声开口,淡淡笑了一下。
杨昭愣了愣,他还未见过她这副模样,顿时有些揪心。
他缓缓走到杨初初的床榻前,俯身下来,看了看她:“还疼吗?”
杨初初轻轻摇了摇头:“不疼了……是四皇兄送我回来的么?”
杨昭犹疑了一下,头。
当时,杨初初忽然便栽倒在地,杨昭大惊失色,连忙唤来太医,将她送回了云瑶宫。
杨昭一路抱着杨初初,只觉得怀里的妹妹,很轻很轻。
她气若游丝,好像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
杨昭自离开惠妃,来到云瑶宫之后,再也没有尝到过恐惧的滋味。
可是今日,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种恐惧和他幼时尝到的不同,幼时的恐惧十分简单,他要逃离伤害和束缚,而现在的恐惧,却尤其复杂。
担忧、忐忑、不舍、悲伤、心疼。
各种各样的情绪夹杂在一起,让杨昭感到如临深渊。
深沉的目光投在杨初初身上,最终化成一声轻叹。
“你没事就好。”
杨初初抬眸,见杨昭面有倦色,轻声道:“还好四皇兄来得及时,不然初初不知道怎么办了……”
杨昭抿了抿唇,道:“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