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微顿一瞬,她方才被气糊涂了,只顾着与杨昭硬碰硬,完全忘了这一茬。
这惠妃在外面,时常装得贤良淑德,但背地里却十分争强好胜,偏激易怒,宫里上上下下都十分怕她。
青兰见惠妃冷静了几分,知道自己说到点子上了,便继续道:“惠妃娘娘,今日之事,恐怕四殿下已经长了记性,若是再打下去,伤了母子情分……就不好了。”
杨昭看了一眼青兰,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扛住压力,又有分寸地劝着惠妃,也是不易了。
惠妃嘴角绷着,看了一眼杨昭,道:“本宫说的,你真的记住了?”
杨昭沉默不语。
青兰拉了拉他的袖子:“殿下……”
惠妃等不到他的点头,脾气又上来了,青兰连忙道:“娘娘!殿下恐怕还需要些时间,好好想想……不如您先回去休息,奴婢来劝劝殿下,可好?”
闹了这么久,惠妃自己也有些倦了,她沉着脸,点了点头,扔下一句话:“你若是再敢和明玉轩来往,本宫就打断你的腿!”
说罢,拂袖而去。
“嘭”地一声,门被关上。
青兰松了一口气,强撑了半天,这会儿她自己也靠在了墙上,只觉得冷汗涔涔。
书房内就剩下他们两人,杨昭和青兰对视一眼。
“疼吗?”两人异口同声。
杨昭呆了呆,青兰也有些意外,她连忙垂头,道:“奴婢没事……殿下快坐吧,奴婢去找药箱来。”
说罢,便扶着杨昭坐到了桌案旁。
杨昭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满眼苍凉。
青兰忧心地看了他一眼,又去翻药箱了。
惠妃平日里就时常对杨昭发火,杨昭时不时要挂彩,所以这药箱里的东西,倒是一应俱全。
青兰抱着药箱过来,一把放在桌案上。
她看了一眼杨昭,杨昭坐着一言不发,面色灰败,神情如死。
青兰看得有几分心疼,她小声道:“殿下……奴婢帮您把衣裳脱了吧,上药好得快些。”
杨昭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青兰叹了口气,自顾自地伸出手,帮他把衣袍解开。
夏日里穿得薄,外袍一褪下,内衫透出了斑斑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青兰秀眉微蹙,用手指沾了药膏,轻轻为他涂抹。
杨昭僵着身子坐着,如一座雕像一般,直到药膏的清凉,刺激了他的神经,才微微回过神来。
“多谢。”杨昭的声音,几不可闻。
青兰指尖微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都是奴婢分内的事。”青兰低声道,片刻后,她又温言劝道:“殿下……娘娘脾气急,您还是别和她对着干了……到头来,吃亏的是自己。”
杨昭沉默了一瞬,青兰知道他不爱说话,也不喜欢聒噪,便闭了嘴。
“我也不想的。”
青兰神情微顿,小声说:“奴婢也会劝劝惠妃娘娘的……”
杨昭没吭声,青兰很快给他上好了药,见他神色怏怏,便道:“殿下好好休息,奴婢先退下了。”
说罢,她便将药瓶都放回了药箱里。
杨昭忽然出声:“等等。”
青兰回眸:“殿下?”
杨昭仍然背对着她,低声道:“药拿走。”顿了顿,杨昭又补充了一句:“你也受伤了。”
青兰错愕一瞬,随即嘴角微翘:“多谢殿下……”
谁说四殿下冷漠无情?他不过就是言语少些罢了。
青兰将药品攥在了手中,出了书房。
书房里还未及收拾,桌案上的书,方才被惠妃一把拂到了地上,七零八落。
角落里有些许血迹,那根戒尺,被随意扔在地上。
杨昭怔然看向那根戒尺,半晌,他微微埋头,将脸藏进灯火的阴影中。
这少年肩头微耸,眼角湿了一片。
一夜过去,惠祥宫恢复了平静。
如此风波,宫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也没人敢乱嚼舌根,毕竟各宫,自有各宫的生存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