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连瓶子都别碰。”男人重新闭上眼。
林温盯着晶莹的酒瓶,默默啃起鸭翅。
也许是鸭货实在太香,对面的男人闭着眼,问道:“你会做饭吗?”
林温看向他,“嗯”了一声。
“会做什么?”
“蔬菜荤菜都会做,不会海鲜。”小镇不靠海,很少会吃海鲜。
“红烧牛腩会吗?”
“会。”
“嗯。”男人不再说话。
林温拿着鸭翅,打量对方。
她只能看到他鼻子以上,络腮胡遮了他大半张脸,也不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
林温只吃了一个鸭翅,另外三个都留给男人。
明天就要开学,火车上有学生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什么,林温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我作文没写。”
“也不知道老班打算选谁。”
“王宇分到几班了?”
“他期末没考好。”
火车一路路报站,快中午的时候,林温再次望向车窗外的风景。
她的心跳咚咚加快,尤其是在看到过道对面的小孩,吹起一只红气球时。
男人醒了,他捏了捏后脖颈,问:“几点了?”
“十一点零三分。”林温没看表,直接报出了时间。
十一点零三分,停靠康义南站。
男人喝了点水,把鸭货吃完。
十一点三十六分,停靠兴湖站。
小孩还在玩那只红气球,把气吹了放,放了吹。
十二点,男人去洗手间,走前盯了眼她迟迟没翻动的课本,道:“把不会的题圈出来。”
林温愣了愣。
十二点零一分,停靠江洲站。
小孩再次把红气球吹鼓,这回他吹得比以往都用力,鲜红色逐渐变得透明。
气球膨胀到极限了,就会爆炸,勇气鼓到极致了,也会衰泄。
十二点零二分二十秒,林温起身,焦灼地望向男人离开的方向。
十二点零二分四十五秒,站点仅停靠两分钟,还剩十五秒,火车即将再次发动,男人上厕所未归。
***
“呜——”
火车启动,林温回神。
陆续有乘客走来,雨伞到处滴水。
已经出发了半个多小时,还有三个小时将到江洲站。林温看着窗外,雨水打湿了窗户,景色一片模糊。
车中没有热情的中年男人,没有鸭货的香味,没有吹红气球的小孩。
什么都没有。
手机来了电话,林温看见来电显示的名字,心脏不由咚地一跳,接起来,她听见周礼在电话那头说:“我回来了,你在哪?”
林温猛从车椅上起来。
几分钟后,火车继续行驶在它的运行轨道上,轨道之外,有人在驱车追赶。
林温焦灼地站在车厢等待,这一幕仿佛和九年前的画面重叠。
九年前的8月31日,十二点零二分四十五秒,江洲站距离宜清市还有三个半小时的车程,红气球吹到了极限,男人还没回来,林温扯出行李箱,将课本往包里一塞,匆匆跑下火车。
下车的瞬间,火车呜呜发动,她站在车外,垫脚望向车窗里面。
男人从洗手间回来,座位已经空空荡荡,林温追着车,她改了称呼,挥手叫人:“哥哥——”
男人被中年人那桌指引,望了过来,明明看见了她,却一动不动,距离无限拉长。
时光交叠,九年后的 8月31日,列车仿佛倒退行驶,这一回是宜清市前往江洲站。
林温在车厢内等了一站又一站,十五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