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水是周礼常喝的牌子,上回逛超市没买到,现在剩在她家里的,都是他平常不喝的牌子。
林温边拧着瓶盖,边问:“周礼在你店里入股了很多吗?”
“很多,他出了七成。”肖邦诚实道,“这家店光装修就花了将近六十万,跟装修费相比,房租只是小头。”
周礼有钱,这些钱基本都是他各种投资赚来的,主持人那点收入都不够他买两双鞋。
当初肖邦肖想他的钱,找的理由就是他给他寻觅到了一项前景非常可观的“投资”。
这理由其实是当年周礼用剩的。
肖邦还记得初中的时候。
“那个时候班里有个男同学炒股,周礼看到来了兴趣,用他爷爷的身份证开通了一个股票账号,本金是他的压岁钱,我记得他从小学开始攒的,有二十六万。”肖邦道,“他这人从小就随心所欲,二十六万说投就全投了,一下子就亏了个底朝天,他不信邪,还骗我的钱去翻本,当初他找的理由就是让我‘投资’。我那个时候天真无邪,轻易相信了他,两万块压岁钱从此有去无回。”
林温把包放到一边,坐到了吧台凳子上,听到这里,她问:“他真的没有还钱?”
肖邦只是夸张了一下修辞手法,他老实道:“还了,第二年才还上的。”
“那他后来翻本了吗?”
肖邦只想翻白眼:“当然翻了,他这人,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不可,他初二炒股失败,初三、高一、高二,他花了三年时间研究股票,高二的时候终于翻回本了。可惜他这人永远只有三分钟热度,达到目的了,他就对炒股完全失去了兴趣。”
“有钱也不想赚?”
“倒也不是,他大学之后不就疯狂赚钱了吗?”肖邦看了眼林温,想了想,林温既然已经在跟周礼交往了,有些事也能跟她说了。
肖邦道:“他大学之后跟他妈的关系极度恶化,不再问家里要一分钱,就拼命想着自己挣钱,按他的话说,就是要赚够‘fuck you money’。”
有人因钱离婚,有人因钱入狱,周礼的金钱观因他们而变得极端。
肖邦口中的周礼,极端的金钱观源自他的父母。
齐舒怡口中的周礼,冷漠的爱情观也源自他的父母。
其实周礼或多或少也像她一样。
林温生长在一个形状固定的模具中,只不过她为了父母束缚了自己,而周礼因为父母,击碎了模具,开始野蛮生长。
周礼的父母对他来说太重要,就像她的父母对于她。
肖邦以为林温是想周礼了,说了一堆周礼的故事,肖邦像个情感咨询师似的,建议道:“周礼这次在港城呆得也太久了,你让他该回来了。”
他还不知道周礼早就有过出国的打算。
林温嘴角微弯,没说什么。
她只是等不及才会过来这里,她想知道周礼对这座城市有多留恋。
他在这里买了车,买了房,投资了一家店,这座城市到处都有他的足迹,可这些足迹不足以让他割舍不下。
她向肖邦告别,走到店门口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林温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电话。
烈日当空,人行道上行人稀少,没什么噪音,林温能清楚听到话筒对面的疲惫声音。
“温温。”
“我在。”
“你想出国吗?”
这个问题,周礼在十四天前的那个周日问过她,那天他们从宁平镇回来,他给她戴上了玉佛。
车外草叶飞扬,车内是花与净土。
如今林温再次听到,她没有马上回答。
她反问周礼:“你要出国了吗?”
电话那端安静下来,许久才出声:“嗯。”
于是林温轻声道:“我不想走。”
她向来是一个理性多于感性的人,周礼是她长大成人后,稳定人生中的唯一变数。
她这十几天像中邪,可现在理性将她摇晃得清醒了。
出国哪有这么容易,她的父母七十多岁了,绝对不可能背井离乡。
而她,也不能拿这短短十几天的时光,去赌她的下半生。
她不会抛下她的父母去过自己未知的生活。
周礼自然也不可能抛下他的父亲。他走了,就归期不定。
林温看向立在店门口的黑板。
“真”字依旧少了那一横。
在这一刻,他们都回到了现实当中。
第6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