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咪,我真的好想跟停停哥哥一起堆雪人喔。”
应如是也想。
身为一个母亲,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晏停妈妈如果知道自己的小孩是现如今这个模样的时候,会有多心痛,所以将心比心,她真的很希望可以让她的小孩知道,这个世界,其实是有温度的。
就像山诣青,她的朵朵,她的医生阿姨和柳叔叔,绅叔绾姨,慕言蹊,慕父慕母,还有她在美国相伴多年的同事朋友…他们虽然和她都没有血缘关系,但每个人都很好,让她觉得很温暖。
而晏停的四周实在是太冷了。
山诣青作为刘美巧的主治医生,此次被告事件,自然全程由他负责。
而耿迟作为术后的管床医生,也被提前从云南义诊的队伍里叫了回来。
耿迟在知道这件事的反应后和萧潇差不多,不同于小姑娘被气的委屈巴巴哭不停,耿迟是站在山头上对着空悠悠的山谷骂了可得有大半个小时。
走完该走的流程后,一伙儿人一边工作着,一边耐心的等待进展。
只是进展没等来,倒是“等到了”荣欣来复查。
妆容精致,自信依旧,女神还是那个女神。
复查后,生物瓣功能良好。
切口已经恢复成一条短短的小红线了。
而除此之外,让他们一众医生更惊喜的是,这次陪着荣欣一起来的,不是她的妈妈,而是…男朋友。
“谢谢您给了欣欣二次生命,”男孩子笑容腼腆,诚恳的看着山诣青道谢,“让我有机会遇见她。”
山诣青轻抬嘴角,回握了下他的手,“你女朋友是个勇敢的女孩,好好珍惜。”
男孩子没说话,只是和荣欣相视笑着,重重点了点头。
山诣青想,希望若干年后,自己可以看到他和他们的小孩一起来陪她做二次手术。
到时候,他想,他会给他们讲一讲这道伤疤背后的故事,还有…他们身边这个,勇敢的母亲。*
……
荣欣走后,耿迟和萧潇再想着最近他们因为刘美巧的事又大了好几圈的脑袋,就更觉得崩溃。
而在这崩溃中,又因为荣欣他们有了些稍稍的安慰。
“怪不得我老师当年跟我说‘医院是这个世界上最能看出来人性的地方’,”萧潇用力抿了下唇,“看看荣欣姐再想想刘美巧他们一家,我这心真的是…”她大声叹口气,“我是后来才反应过来,刘美巧妈妈在她出了监护室后白天有时候不是总见不到人吗?原来那时候她都是去书店查资料去了…”
真的是好重的心机。
萧潇撇撇嘴,眼睛瞅瞅耿迟,又看山诣青,“山医生,你说他们告我们,有可能会成功吗?”
山诣青抬眸看了眼她,意思的摇了下头。
萧潇兴奋:“不会?”
耿迟伸了个懒腰,接话,“大概率不会。”
本来没再想说什么了,可看着萧潇“嗷嗷待解答”的眼神,只好继续道:“山医生当时那么仔细的嘱咐我写好病例,真算是未雨绸缪了,而且他们所提的理由根本就没有胜算,fontan手术后的胸腔积液是全世界的难题,在这种专业问题上断章取义,质疑医疗行为,这跟蜉蝣撼树有什么区别?”
况且,私自采集的录音能否作为证据…现在也没法定论。
法官,会有他们的判断的。
……
晚上从医院出来后,山诣青因为有事又回了研究所一趟。
年前这段时间他因为手术排的多,没怎么来这里,路过大门,有些意外的看到一个陌生面孔。
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圆圆呼呼的脑袋,笑起来两个酒窝。
男人憨厚的冲着他笑,山诣青礼貌的轻点了下头回应。
问了正准备下班的同事,才知道刘健康在一个星期前辞职了。
所以才新招了一个。
山诣青给同事道了谢,回了自己办公室。
他猜刘健康的辞职大概也是因为官司的事。
只是——
报纸、图片、伤口、碰面、眼泪、疼痛、轮椅、背影——
所有的一切一切走马观花一样在山诣青脑袋里溜了一遍,半晌,他用指尖捏捏鼻梁骨,深深吐出来一口气。
实习时期,他被医院派去西藏一个村落一个村落的听诊,筛选先心病患儿,让他们可以在他们的帮助下早日安排手术,也早日过上健康人的生活。
他不会忘记那里的人在见到他们时,眼里的感激和热情。
也不会忘记无言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那三道冷漠背影。
莽莽群山中,尚能照进这世间的一丝光亮,可人的那颗心,却为何能硬到如此程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