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寒冬腊月,正是梅花怒放的时节,德清长公主府的异域红梅开的甚是美,寒风凛冽,无法踏青出行,便邀请了名门宗妇世家千金过府赏梅。
德清长公主特意穿上自己最贵最艳的翠羽云霞裙,围狐披裘出场,企图艳压群芳,可那些妇人千金并未如往常那般围绕过来,评点称赞一番,反而三两成堆窃窃私语。
甚至,都未看到她已经出来了。
德清长公主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美眸含怒,抬手抚了抚发髻上的玲珑骰子步摇,这可是她花重金聘了京城最有名的巧匠精心打造,一走便会发出悦耳的清音,可她们竟像聋了瞎了一样,全无察觉。
德清长公主怒火中烧,正欲发火时,突地听到离她最近的公卿夫人同周遭几位夫人小声议论道:“你们知道那位出手阔绰的夫人是谁吗?我怎么从没听说京城有这么一号人物?”
其他夫人茫然摇头:“没听说,我们私下里打听了一番,都不知道此人是谁?就像是横空出世!”
“不过,那夫人真是豪啊,手掷万金眼都不带眨的,挑买东西只管是否入了自己眼,完全就是随性而为,只要喜欢万两都舍得花,金银珍珠玳瑁宝石,一箱箱地往家里买。”公卿夫人说的两眼放光,热血沸腾,就像是自己在买名贵的头面首饰一样。
“一箱箱?你莫不是夸大其词?”一夫人明显不信道,“我听说的可不是你这个版本,那夫人好像没有一箱箱的买吧,但每次确实是买不少东西。”
公卿夫人讪讪一笑,掩饰自己的尴尬,旋即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更好奇他的夫君是何许人也?京城比较富的人家我都仔细排查了一遍,完全对不上号,不是家有三妻四妾,就是宠妾灭妻,而那些得宠的女子手头虽也富裕,可远到不了如此肆意挥霍的程度。”
这么一说,众夫人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
她们向来就是比夫君,比儿女,比家世背景,比圣心眷顾,但比起尊荣无比的家族,孝顺有为的儿女,她们攀比的更多的便是自家夫君。
夫人之间交际,夫君才是真正为她们撑面子的。
她们又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能手握万两银子,必是中馈在手,估计是正妻。”
宗妇门掌持中馈,可那并不是只属于她们自己的,而是全家各府的开销,自己手中能随意支配的有五千两银子便能惹得旁人生羡。
“对,她所买之物没有孩童所用东西,说明成亲不久,正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时刻,听说那夫人长得还挺好看的,夫君定是被她迷的五迷三素,为讨娇妻欢心,便将家中财产大权尽数交于她手,任她花。”
“古有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我看呐,今儿是有夫郎为博夫人欢心,全权交付家产啊,那男子就不怕家中积蓄被败光了,娶这么个败家娘子回来,家族长辈也就由着她胡来?”
“如果是我的话,趁着年轻貌美,多攥点在自己手里,等以后夫君宠爱不在,年老色衰,也有点东西傍身不是,果真是还太年轻了,不知人心险恶,若男子当真薄情寡义起来,就跟拿刀子戳你心差不多。”
但说来说去,至少现今,那位年轻夫人是极为受夫君宠爱的。
德清长公主气的脸色铁青,好好的一场赏梅宴,竟被个不知名只会败家的女人给毁了,她倒是要看看京城中何时出了这么号人物。
好好的心情被毁了,德清长公主恼怒地离去,可那些夫人们等了半天,竟以为德清长公主放她们鸽子了。
“去查那女人是谁?查到了直接绑来!”
德清长公主气怒不平,一掌将桌上精致的琉璃盏挥到地上,清脆作响,碎了满地。
德清虽贵为长公主,可却是寡居,年轻时自己看上的驸马是个酒囊饭袋,沉迷于酒色,经常宿醉于花柳巷,她一度成了京城皇室的笑话,气不过就将驸马休了。
可已然成了笑话,脾气变得愈发暴躁,后面又找了几个驸马,皆是不成器的,不是死了,就是厌憎她的恶脾气,受不了要和离,几番闹剧之下,景昭帝也渐渐对她失去了耐性,便不再过问她的亲事。
所以,德清长公主最嫉恨的便是那些能获得美满姻缘的女人,她邀请的宗妇除了有些是受皇帝宠爱的臣子之妇,更多的则是家中三妻四妾,疲于应付面容憔悴的宗妇,看着她们的不幸,她才能稍微获得点变态的快/感。
可府内侍卫查来查去,竟查不到那个女人的行踪,最近更是销声匿迹,多家铺子商户老板皆说那位夫人好久没来了。
德清长公主气的又砸了个价值不菲的瓷器。
而此刻,陆燕尔正在自家的铺子里清账,如玉的指尖轻敲着账册,笑盈盈地看着下首的两位掌柜:“刘掌柜,你打理的玉石铺子这两年账面上少了大概有四十万两银子,而钱掌柜的胭脂水粉铺则少了将近三十万两,我算的可有错?”
算这些账可费了她不少时间呢。
刘掌柜和钱掌柜皆震惊地看着她,不自觉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算的的确很准?
但也有可能是公子告知她的,但转念又一想,公子对银钱几乎没有概念,从未过问过铺子的事,只是除了每隔半年会有人来支取一笔银子而已。
说不定,真有可能是这位少夫人自个儿算出来的。
当即不敢存了轻慢之心。
刘掌柜抬头,回道:“少夫人,我们……”
陆燕尔扬唇,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已知道银子的去处,并非找你们兴师问罪,你们家公子日后不会再来支取银子。所以自明年起,这些账册每隔三月必须交我查阅一次,若再让我看出问题,就要小心哦。”
小姑娘的声音软玉温娇,唇瓣甚至擒着一抹淡淡的浅笑,软声软气的说着些威胁的话,可两个比她年纪皆大的掌柜倒不敢再小瞧了她。
钱掌柜麻利地应道:“是,少夫人,以后唯你是瞻。”
刘掌柜瞪了钱掌柜一眼,这小子拍马屁够快啊,前些日子都不是这般说着,当即也表了一番忠心。
日后发薪水的可是眼前的少夫人,自然得伺候周到。
陆燕尔眯起眼睛,小手一伸:“今年赚的银子除去必要开支,预留明年采购的银子,以及你们每个人的薪水,剩下的全交给我,只要银票!”
钱掌柜一愣:“少夫人不存钱庄吗?”
陆燕尔不解,反问:“为何要存?存了,我怎么用。”
钱掌柜默默地看了一眼刘掌柜,两人转身便去拿了厚厚一叠银票,早几天就准备好了,到了年末,主家必是清账的。”
陆燕尔开心的将其收好,又从中抽出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分别交给他们,笑道:“二位掌柜,忙忙碌碌一年,辛苦了,年关将到,就当提前给你们拜个早年了。”
两位掌柜受宠若惊,忙推拒道:“少夫人,这如何使得?”
“不要?”陆燕尔勾唇浅笑,眸子里泛着狡黠若狐的光,“二位掌柜高风亮节,不为钱财而屈腰,是我显得俗气了。”
说罢,便要将银子收起来。
刘掌柜和钱掌柜一下子怔住,放光的眼睛随着陆燕尔动作而移动,他们就是客套客套了,少夫人未免太过耿直了。
“谢少夫人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