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就让爹去崇德侯府把亲事退了,再留我两年,好不好嘛?”陆燕尔摇晃着郑氏的手臂,小脸因高热后显得有些苍白,无限委屈的模样更是惹人怜惜。
郑氏向来最疼爱她,最受不了她娇气可怜兮兮的样子,恨不得将力所能及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来,可这次,郑氏态度异常坚决,没得任何商量的语气,说道:
“人家聘礼都抬过来了,这个节骨眼儿退婚,不是下崇德侯府的脸面么?”
何况,退了侯府的亲,以陆家目前的门楣,哪还有机会再给陆燕尔找份富贵良缘。
陆燕尔苦着脸,秀眉凝成一团,前世,崇德侯府也是在她高热期间下的聘礼,照着既定的事件发展下去,真嫁到了侯府,必死无疑。
没道理明知前方是死路,还往下跳。
见软磨不过郑氏,陆燕尔索性拉起被子缩进被窝里,犟上了:“哼,要嫁你们嫁,我才不嫁。嫁过去,我就真死了。”
“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郑氏气陆燕尔这般孩子气,但也只当婚期临近,即将嫁作新妇,又是那般的高门大户,心情难免紧张忐忑,萌生退意,自然也就没放在心上。
陆秉坤忙完县衙的事,归家已是月满梢头,听闻女儿苏醒,官服未脱便匆匆赶了过来,郑氏端着纹丝未动的药碗,正努力劝诫陆燕尔喝药,哪知陆燕尔就是不喝一口。
陆秉坤狐疑地看了一眼蒙着脑袋的陆燕尔,转头问郑氏:“女儿怎么了?”
郑氏气恼地将药碗扔到陆秉坤手里,“不退婚,就不喝药,这不是使小性子嘛,在家里也就罢了,到了侯府,哪儿还有人这般将就她。”
郑氏既心疼女儿如此折腾自己,又担忧她未来的夫家生活受委屈,崇德侯府可不比他们这小小县令之家,规矩做派多的吓人,听说那侯府夫人也不是个简单好相与的婆婆。
想到女儿可能被未来婆婆磋磨,郑氏不免有些心软,“老爷,要不就依了燕尔的意,侯府的门第,我们高攀不起。”
陆秉坤吹胡子瞪眼道:“女儿胡闹,你这个做娘的,也跟着瞎闹不成?你忘了……”
郑氏打断了陆秉坤未说完的话:“诶,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当年的道士还留下一言,若陆燕尔嫁不成命定的富缘,便会英年早逝,陆燕尔本身命格就不好,深受乡亲父老的歧视,不忍女儿再多受委屈,除了陆秉坤夫妇,无人知晓道士还有此一说。
陆燕尔也不知道。
“爹,娘,我真的不想嫁人。”
陆燕尔露出毛茸茸的脑袋,想了想,决定将前世经历过的死亡以噩梦的方式说出来,可郑氏听完,狠狠地剜她一眼,“死什么死,为了不嫁人,连死这种事情都能编排出来,你这是拿刀子狠戳为娘的心呐?”
这回,郑氏真被气红了眼,本就忌讳死这件事,她倒好,句句不离死。
陆秉坤皱眉,严肃道:“燕尔,不得再惹你娘伤心。退婚之事,休要再提,安心等着出嫁。”
说完,又嘱咐了丫鬟几句,陆秉坤便安慰着郑氏出了门。
陆燕尔垂头丧气,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说辞,也不相信她真会死。
晚晴看了看手中的汤药,又看了看眉头紧锁的陆燕尔:“小姐,这药……”
“给我。”
陆燕尔一把端过药碗,闭着眼睛猛灌了下去,好苦好难喝。
“小姐,你……”晚晴不解。
陆燕尔眨眸,一个板栗敲在晚晴脑门上,“我可不想死,也不会拿身体开玩笑,你真当我傻啊。”
晚晴恍然大悟,原来小姐故意骗老爷夫人的,小姐依旧是往日的性子,可晚晴觉得陆燕尔似乎哪里有些不同,却也说不上来。
陆燕尔侧眸,看到似乎苦苦思索什么的小丫鬟,忽然计上心头,勾勾手指:“小晴儿,帮我办件事。”
这些日子,陆燕尔一面养精蓄锐调养身子,一面充分发挥无理取闹的娇蛮性子,拒不见任何人,扬言不退婚就不出门,这可将陆秉坤夫妇气狠了。
郑氏几次被拒之门外,但见陆燕尔吵闹的气势越来越足,没有不吃不喝,倒也稍稍宽心,便由着她在屋子里瞎闹腾。
是夜,万籁俱静,只余风吹落叶的沙沙声,以及西厢房的窃窃私语音。
“小姐,你真要独自一人去江州城?要不,奴婢还是跟着你一道去吧。”
“嘘。”
陆燕尔伸指制止了晚晴,问道:“车夫靠谱吗?”
“小姐,靠谱的。他是奴婢的远房表哥,人很老实,知道拉的是小姐,更不敢造次。”
“小心点,帮我瞒过爹娘,至少三天。”
嘱咐完,陆燕尔拎着包袱,趁着夜深人静,偷溜出了家门。
江州,崇德侯府。
白玉镶金的门匾,巍峨气派的石狮,琉璃瓦,朱漆红门,高门显贵之势尽显。
陆燕尔亭亭而立,思绪飘回了大婚之日,她坐着花轿,被人恍恍惚惚抬进崇德侯府,连门开在哪个方向都不清楚,洞房花烛夜便成了她生命的终结点。
想起那个温润的玉面郎君,那般温雅谦和的世子爷,陆燕尔心绪复杂,再好也不是她的,反而是她的催命符。
可如果顾辞没机会克妻,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顾小世子爷要娶妻了,听说娶的是什么安和县县令的女儿,穷乡僻壤的女子估计一言难尽,哪有好颜色的?”
“没有好颜色算得了什么,我一个在安和县的堂弟说,那陆县令的千金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倒霉命,谁沾上谁倒霉,灾星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