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宋王氏斩钉截铁地说道,“云儿,你这是打量我不识字,才哄着送我这么个庄子, 我可再不信你的了!”
宋王氏从未对云初如此疾言厉色过,云初心里一痛, 缓缓跪在了马车前。
“娘!”
宋王氏大惊失色, 连忙跳下车辕, 想要把云初拉起来。
云初摇摇头,怔怔地看着她。
宋王氏心里难过至极,见怎么也拉不起云初,索性也跪了下去,抱住她哭了起来。
“傻丫头啊,你自己日子过得多艰难啊!娘咋还能要你的东西?你听娘的话, 这庄子娘真不能要!”
宋家人围着她们两人, 想把她们拉起来, 却又不敢太用力,只能各自扶着两人劝说着。
“娘,妹子也是一片孝心,您先起来再说啊!”
“妹子,娘这是心疼你呢,你再不起来,娘不是更心疼了吗?”
“妹子,这地上凉,你身子骨还没好呢,快起来说话!”
云初推开嫂子们的手,目光依然定定地看着宋王氏。
“娘,我是您养大的,您当知道我的性子,买这玉泉山的确是我哄了您,但是我绝不会收回去!”云初只觉得胸口涨涨的,记忆里原主的回忆和她的回忆重叠在一起,让她既感动又难过。
“我知道您把我当亲女儿一样疼爱,甚至比亲生儿女还要疼,要不是您倾尽家财救了我,现在我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是生不如死!娘,难道我这条命还不如这区区一个庄子值钱吗?”
她清楚地记得,那时海家出了事,宋王氏一听见消息就奔去京城打听,可当时海家的下人都被发卖了,曾经与海家交好的人家对海家的事也都避之唯恐不及,宋王氏一个农妇,到处求告无门,只能一直守着各个衙门门口打听消息。
待听说海家全家被判了流放,原身却被卖去了青楼,宋王氏将曾经在海家得到的各种赏赐全部变卖,连同家里绝大部分田地也都拿去当铺抵押,几乎是散尽了家产,才赎出了云初。
云初还保留着原身记忆,原身在青楼那一日绝望的心情,她感同身受。
对于原身来说,是宋王氏救了她的命。
对云初来说,如果没有宋王氏,也不可能有今日的云初。
原身是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报恩,而云初既然有这个能力,自然不能只管自己过得舒服,却眼睁睁看着宋家人过着苦日子。
宋王氏又是不肯接受施舍的性子,她只能买下这个田庄送给她,权当是回报宋王氏和宋家的恩情。
宋王氏听得心痛如绞,紧紧搂着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傻孩子,你咋就这么傻啊……”
她倾尽全力去救云初,是为了回报海大夫人救了宋大庄,又放了她身契的恩情,可云初却又送了她这么大的山庄,让她如何能够承受。
娘俩抱头痛哭,宋周氏等人看着心酸,也忍不住落泪。
还是宋福看见铁柱已经带了人过来,才提醒道:“娘,庄头他们来了。”
宋白氏一边抹着眼睛,一边拉她们俩起来:“娘,妹子,有啥话咱回去再说吧,别哭了,让外人看了不好。”
宋周氏也忍着眼泪说道:“是啊娘,妹子也是为了您好,您该高兴才是!”
宋王氏勉强站起来,接过帕子擦着脸。
“对,我该高兴,我该高兴才对……”
一旁的黎庄头和看门的老姜头,以及老姜头的儿子姜铁柱看着哭天抹泪的宋家人,心里既不安又沉重。
他们这几日一直猜测新主子会是什么样的人,现在看来,新主子对这玉泉山似乎不满意。
那他们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见宋家人走过来,黎庄头等人连忙上前见礼。
老姜头和姜铁柱则把大门完全打开,请宋家人赶着马车进山庄。
进了山庄,景致又是不同,一条可容一辆马车上下的山路弯曲向前,路旁种着高高的柿子树,如今正是深秋,柿子树上挂着许多大柿子,远远看去如同挂满了红彤彤的小灯笼似的,十分惹人喜爱。
再往远处看,可以看见一块块的农田、房屋、果林,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水塘间杂其中。
云初想起这山上有泉水,挖了些水塘倒是便宜,只是不知道里面都养了些什么。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眼前出现一片偌大的宅院,红瓦白墙,青石铺地,打扫得十分干净。
宋大庄不明所以,问道:“这里是干啥的?”
他们一路看来都是土屋,这里附近没有农田,又看不到人,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黎庄头连忙赔笑道:“老爷,这是主人家在庄子上住的地方,虽然平时无人居住,小人们还是会时常打扫的,绝不敢荒废了宅院。”
原来杜老太爷本想在这山庄养老,因此选了一处远离农田,又风景极好的位置,盖了这么一座宽大舒适的宅院。
只是他年老体迈,出趟城都不容易,更别提来山庄住着了。
杜家人口众多,心思又多,时不时就有儿孙甚至亲戚过来庄子小住几日,庄仆们生怕伺候不好这些主子,又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因此平日维护得很好,随时都可以入住。
宋家人没想到玉泉庄里居然还有这么大一座宅院,都喜不自禁。
走了这么久的路大家也累了,黎庄头打开大门请他们进正厅里坐了,又叫了庄子上的几个女人过来烧水泡茶。
这宅院盖在山上,也就没有城里那么多讲究,院子和厅堂都很宽敞,院中还种了不少花草树木,若是闲来无事,喝喝茶看看风景倒也舒适。
大家伙坐不住,又挨个屋子看看,摸摸家具,看看摆设,都十分新奇。
云初见黎庄头一路跟着他们,他们问什么就说什么,却不肯主动说起其他事,显然很是小心谨慎,心里略想了想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