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福惦记着宋刚,特意留下一点儿药粉,用大叶子包了,远远地丢给宋刚,让他在自己身边也洒上一些。
好在一夜无事,次日凌晨,朱长顺便起来了,带了几个青壮去附近找水源。
他们这一行人太多,如今又是炎热的夏天,若是没有水,恐怕连三天都挨不过去。
幸好朱长顺等人经验丰富,想着近来无雨,林中却有零星的蘑菇,便顺着蘑菇的踪迹一路找去,果然寻到一处山泉。
他们立刻折回来,叫大家过去打水,把水囊全都灌满之后,大家又开始继续爬山。
这座山越往高处走越是陡峭,有的地方连驴马也过不去,只能绕一段路从其他缓坡爬上去,这样又走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看见了山头。
宋大庄和朱长顺怕山顶风大不好休息,商量着今晚就在这里休息,明天再翻山。
有了前一晚的经验,今天大家干活都显得顺手多了,各自去挖野菜和准备吃食,吃过饭便早早睡下。
宋刚和茶花依然是跟在大伙后面,大家走就跟着走,大家停就跟着停,宋王氏每日两次给他们丢吃喝过去,宋刚倒还方便,只是帮茶花熬药喂药而已。
茶花吃了两日药,精神已经略好了些,再不像昨日那样昏昏沉沉,此刻宋刚在人群之外升起一个小火堆,两个人一个躺一个坐,低声地说着什么。
宋王氏坐在大火堆旁边,隔着人群看着宋刚和茶花时不时互相看一眼,偶尔还会笑笑,恨不能冲过去捶宋刚一顿。
要是宋干被染上了时疫,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看到宋王氏气狠狠的样子,朱王氏看了看四周,轻手轻脚地坐在宋王氏身边。
“大丫头,你咋了?”
宋王氏朝宋刚和茶花的方向努了努嘴,皱着眉头说道:“三姐你也瞧见了,我家这个老四实在是不让人省心,真是气死我了!”
朱王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到这一幕也是叹气。
“你这个小儿子倒是个实在人,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做出这事儿来也正常,只不过……”
朱王氏不知道宋刚对云初的心思,还以为宋刚看上了茶花,所以才这么拼命护着她。
想到这里,朱王氏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提醒一下宋王氏。
“大丫头,按理我不该多这个嘴,可你家老四也算是我外甥,我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吃了亏。”
宋王氏听出朱王氏话里有话,不由得心里一紧。
“三姐,咱俩还有啥话不能说的?到底啥事,你快说呀!”
朱王氏瞟了一眼远处的茶花,却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似的,抿了半天的嘴唇才问道:“那个丫头叫茶花?她是你家什么人?”
“那是你大妹夫他大姑家的孙女,这不是老家发大水了吗?一家子人才跑出来她一个,前几天我们在路上碰上了,不好不管呀!”宋王氏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朱王氏。
朱王氏沉默了片刻,说道:“那个茶花,我们之前在兴陵城外见过她。”
“三姐你见过她?”宋王氏一愣,随即说道,“对了,你们那时候也在兴陵城外,难怪会相识。”
朱王氏却摇摇头,说道:“我们不认识她。”
当时他们都是逃荒出来的,兴陵城外的灾民至少十几万,他们哪里会去结识一个陌生女子。
宋王氏见朱王氏的神色不对,不禁奇怪起来。
“三姐,那是咋回事?”
朱王氏叹了口气,缓缓地说起了当时的经过。
“我们从朱家村出来的时候,身上带了些粮食,比城外那些没吃没穿的灾民要强一些,只是他们见我们有粮食,就总有人惦记着,或是偷,或是抢……”
他们在兴陵外的时候,虽然时疫尚未爆发,可灾民们也都饿着肚子,一天一碗粥只是勉强够活命罢了,谁不想再多吃点儿?
幸好他们这一行人青壮多,把为数不多的粮食看得牢牢的,倒是没被人抢去。
后来他们遇到了茶花,茶花跟那些难民一样面黄肌瘦的,一看就是饿了许久。
但是茶花没有偷也没有抢他们的粮食,她只是远远跟着他们,到了半夜的时候,她脱了衣裳,悄悄爬到了看守粮食的小伙子身上。
朱家村那小伙子还是个毛头小子,哪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连声大叫,把所有人都惊醒了。
可是哪怕在众目睽睽之下,衣不蔽体的茶花也没有什么羞愧之色,反而连连给他们磕头,说只要给她一口吃的,让她干什么都行。
朱长顺看不下去,叫自家儿媳妇过去丢了件破衣裳给她,强行把她轰走了。
后来朱王氏又见过茶花几次,也听人指着茶花说起过,说那丫头为了口吃的,跟谁睡都行,在灾民里头都是声名在外的。
朱王氏说到最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大丫头,你不知道当时城外的情形,或许茶花也是没办法,为了活下去才会如此……我只是想着这丫头为了吃的,什么都干得出来,你可要多留几个心眼才是。”
要是宋刚真的看上了茶花,朱王氏作为宋王氏的堂姐,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家外甥娶这么一个没了清白的女子。
宋王氏听了这些话,又是惊又是怒,恨不能立刻就把宋刚拉回来。
当日她只是觉得茶花可怜,既然是宋大庄的亲戚,遇上了自然没有不管的道理,可是后来又是丢食物,又是时疫的,她便觉得茶花是个麻烦。
现在听了朱王氏的话,她越发认为茶花不是个好东西。
宋刚那个傻乎乎的小子,不得被茶花哄得团团转?
茶花才来了一两天,宋刚为啥对她这么上心,说不准茶花早就开始哄着宋刚了!
一想到自家儿子被茶花骗得连她的话都不听了,宋王氏顿时急怒攻心。
她下意识地想起身,却被朱王氏一把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