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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8)(1 / 2)

楚绥嗯了一声:算喜欢吧。

那是一种很难分辨的语气,似乎很在意,却又不愿想起,因为根本就回不去,想起来也只是徒增烦恼。

楚绥不是由一个国家到了另一个国家,而是由一个种族到了另一个种族,中间横跨的不止一个星球,还有数百万年的流逝与消亡。

他现在还是能想起上辈子刚到虫星的那种感觉,不是惊恐,也不是无助,而是绝望,深入骨髓的绝望,他从未想过,曾经赖以生存的土地如今只是一个被载入史册的名字,他也无法想象,在一群虫子间该怎么活下去。

楚绥小心翼翼的,不敢露出任何与旁人不同的地方,命运似乎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彻底断了他所有的盼头。

他想回家,但永远都回不去了,这不是路程远近的问题,其间横跨的时空与历史,他用尽一生也无法补足。

阿诺忽然问道:那是您的家吗?

他的语气平静而又关切,似乎只是问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楚绥手一顿,那颗蓝星项链就啪嗒一声落了下来,松松的坠在他腕上。

空气有片刻静默。

楚绥呼吸沉缓了一瞬:为什么这么问?

阿诺说:当初将您从野外带回时,您一直在询问医护人员蓝星的所在。

楚绥慢半拍的想起,他当初是在野外被军队发现的,不过那个时候他因为高烧神智不清,并没有看清谁救的他: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阿诺微微点头,解释道:当初我奉命带领部下在野外执行作训任务,结果没想到发现了您。

在荒无人烟的野外发现珍贵的雄虫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更何况楚绥的眼眸和发色十分特殊,整个虫星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如此纯粹的黑发黑眸,很容易被判定为外来物种。

阿诺缓缓闭上眼,想起了他初见楚绥的场景。

在野外挣扎求生那么久,楚绥的状况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浑身脏兮兮的,全是被树枝刮破的伤口,只能依稀辨别出他俊挺的五官,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信息的东西。

出于对异性天生的吸引,一同执行野外作训任务的军雌对于发现雄虫这件事都陷入了某种莫名的狂热中,阿诺身为长官,依照流程向上级汇报了楚绥的存在,除此之外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感受。

尽管他的心腹副官斐迪,都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明里暗里偷偷看了楚绥好几次。

楚绥那个时候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在军舰返回帝都的途中,甚至发起了高热,因为雄虫体质较弱,阿诺并不敢轻易给他注射针剂,只能陪同在旁,密切记录他的体温数据。

楚绥那个时候已经烧傻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无法聚焦,喉咙火烧火燎的疼,只是依稀看见身旁有一抹身影,还以为自己获救了,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竭力攥住了对方的衣袖,有气无力的道:水

楚绥仅凭借着求生的本能聚起一丝力气,眼眸因为生病而显得有些黯淡,断断续续吐出了几个字:水水

阿诺正在记录数据,猝不及防被抓住,笔尖在纸上拖曳出了一条墨色的痕迹,他淡淡垂眸,看向那只攥住自己衣角的手,不动声色抽出来,然后起身倒了一杯水。

雄虫是尊贵的,阿诺注视着浑身脏兮兮的楚绥,心想等回到帝都后,这只雄虫的境遇大概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至于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谁也说不准,但多半是后者。

阿诺托起楚绥的头,因为触碰到对方的衣服,一尘不染的白色手套沾染上了些许褐色的泥土,他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将杯子递到楚绥唇边,喂他喝了下去。

雄虫干裂的唇瓣终于得到些许滋润,只是仍然没有血色,阿诺见他喝完,正欲收回手,却听楚绥呢喃不清的说了两个字:谢谢

他身形微顿,下意识看向楚绥,蓝色的眼眸敛去了所有情绪,一瞬间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然而楚绥又低不可闻的重复了一遍:谢谢

谢谢?

阿诺将透明的玻璃杯轻轻搁到桌上,心想这不仅是他见过的第一个黑发黑眸的雄虫,也是唯一一个会说谢谢的雄虫。

后来楚绥被送往了医疗中心救治,他苏醒之后,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一直反复询问医护人员几个地名的所在,先是x省,然后是中国,最后是蓝星,但无一例外都得到了否认的答案。

楚绥当时发脾气大闹过一场,后来就彻底安静下来了,他似乎接受了什么现实般,再也没问过任何问题。

一个都没有。

帝国所有的雄虫资料都被记录在了档案中,但工作人员反复核实确认,都没有找到丝毫有关楚绥的信息,问起他,他只说自己叫楚绥,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记得了。

后来阿诺就成了他的雌君。

把思绪缓缓抽离回来,眼前仍是一片朦胧的黑暗,依稀可以看见窗帘外婆娑的树影,阿诺想起当初的事,再对比现在,总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当他意识到自己出神太久,抬眼看向楚绥时,结果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阿诺低声道:雄主

楚绥嗯了一声,指尖轻轻落在阿诺清俊的侧脸上,然后捏了捏他白净的耳垂,腕上坠着的琉璃珠不经意触碰到后颈,激起一阵微弱的凉意。

楚绥支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怪不得你当了我的雌君。

阿诺闻言指尖微微收紧,一瞬间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正斟酌着该怎么开口,却听楚绥问道:知不知道为什么?

阿诺闻言看向他,然后慢半拍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楚绥说:在我的家乡那边,救命之恩是要以身相许的。

阿诺闻言微怔一瞬,反应过来,微不可察的笑了笑,他在黑暗中牵住楚绥的手,顺着他的话说:原来是这样。

楚绥点头:当然是这样。

他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太久了,不敢告诉任何人自己的来处,怕被当做异类铲除,今天被阿诺猜出来,却像是卸下了一块大石头般,没由来的轻松。

有时候一个人是很难的,但如果再多加一个,似乎就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了。

楚绥习惯性抱住阿诺,有一下没一下的亲着他,从眉眼到鼻尖,再从鼻尖到唇瓣,密密切切的吻,微痒带着湿濡的潮意,然后在阿诺耳边说着一些或大或小有关地球的事,一肚子的话终于找到了对象可以倾诉。

楚绥道:我的家乡跟这里不一样,律法对每个人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立刻改口:每个虫都是平等的,无论你是雌虫还是雄虫,犯了错都一样要受罚。

阿诺闻言,呼吸有片刻凝滞,反应过来怔怔开口:但是

但是什么?

他也说不清。

阿诺静静感受着楚绥说话时,喷洒在耳畔温热的余息,低声问道:那您是喜欢您的家乡,还是这里?

楚绥道: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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