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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2 / 2)

他知道这大约是一场鸿门宴,心里明明想要逃,想要辩解,可又清楚地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与她比肩而坐,在同一轮月色下。

万千不舍攒聚心头,一时间竟忘了如何去痛。

她一直没有说话,吃了两口花糕就放下了筷子,小口浊酒,不时为他们布菜,她眼眸仍旧清亮,姿态娴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她安宁得让人不忍回绝她的好意,光是看她这样安静地坐着,就已经不胜幸福了。

酒过三巡,她终于开了口:“今日午后,有位公公来府上代传了圣人让我节哀顺变的好意。他还给了我一样东西。”

谢意从袖中抽出一份公文,摆在石桌上。

风吹开了公文,入目即是铁画银钩的遒劲笔态,弹劾了谢融在教导太子期间失职失责、有违圣恩的数条罪状。

谢意含笑,看向梁嘉善:“不知道这是一份誊抄本还是原卷,你替我看看,这字迹你可认得?”

梁嘉善紧咬牙关。

“早几年坊间盛传一时梁太尉的诗章,我侥幸见过真迹,太尉笔锋雄奇,颜筋柳骨,鸾跂鸿惊,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这封公文应该是出自太尉之手吧?”

“谢意。”梁嘉善急急道,他眼里起了火,却只燃烧了他。

见他如此反应,谢意心中猜想落实,看来他早就知道了。

她仍旧淡淡笑着:“你知道吗?在踏进红子坊前,在断绝与云中谢家的关系时,其实我选择了你。”

那时她放弃了当今徐家的天下,选择相信他,甚至想同他一起承担圣人的猜忌,可他却连夜派人杀了袁少夫人?

为什么?左不过追查袁今的死因下去,会牵扯到李重夔罢了。

“梁家投靠了李重夔,是吗?”

梁嘉善垂首道:“是。”

“李重夔与……”她闭上眼微微地吸了口气,才继续说道,“李重夔与匈奴勾结,合剿了袁家满门,以此逼迫圣人低头,以调兵为由交出半壁江山,是吗?”

梁嘉善说:“我事先并不知情,但我料想应当如此,否则袁家不会全军覆没。”

袁家一向忠心耿耿,也不参与党争,对圣人而言即是最后一张保底的王牌,可为了逼他就范,李重夔不惜叛国也要釜底抽薪,如此得来的天下他能安心吗?

“你、你们梁家和李重夔,迫害了我父亲,毁了整个袁家,逼死了我的晚晚,而当今圣人,呵,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尚不自知,昏庸无度,如何堪当大任?”

她忽而转头看向身旁一言不发的少年,“七禅,这天下还有我选择的余地吗?”

少年凝视着她。

他知道她不是在问他答案,选择与否,她心中早有思量。这是一场鸿门宴,既是梁嘉善的,也是他的。

“范增一去无谋主,韩信原来是逐臣。小姐,比起当今圣人,主上已万分宽和。”

“果真是你。”谢意笑了。

“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谢意抬手,饮去半杯酒,目光凄迷地盯着月下婆娑的树影,说道:“筱雅临去前曾指向千秋园,我知道她一定是想告诉我什么。她陪在我身边多年,这座花园的一草一木她都很熟悉,还记得有一次我与她玩笑,说将来要在千秋园的花农里为她挑选一位夫婿,她娇羞地低着头,小声说她不嫁人,要陪我一辈子。”

谢意的目光动了一下,落在一丛饱满的、像贝肉一样的草本植物上。

那就是筱雅当时低头假装在摆弄的景天科石莲花,和紫罗兰女王有点像,仔细分辨又有不同,同科不同目,是从外邦引进回来的名贵花种。他们告诉她,它叫做蓝安娜,火焰杯。

也可以叫做“秋宴”。

“祝秋宴才是你的本名,对吗?七禅。

“小姐派人调查了我的身份?”

“原本不应该这么难调查的,不过有人刻意为你扫去了痕迹,去请江溪先生那一夜,我抱着侥幸心理问他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做秋宴的少年,他回忆起来,说有点印象,随后给我指了一些线索。顺着线索调查下去,我才知道原来秋宴就是你。你的阿婆很疼你,她曾烧火劈柴的酒楼仆役都知道你的名字,他们还说你文采很好,是个小童生。”

四年前,在她奇谋救驾的那一年,若不出意外的话,他会用赚够的束脩进入学堂,参加那一年的院试,成为秀才,然后在三年后的乡试成为举人,次年参加会试,以他之才蟾宫折桂,胜券在握。

若然如此,当日在浣纱河畔见到的新科状元,或许就是他了。

可阿婆突然罹难,从此他销声匿迹。再度归来时,朝堂风起云涌。

就在昨夜,姜利回来了。他循着线索一路调查,最后在南方找到了筱雅的母亲。筱雅的母亲透露了当年重病时救她的少年,这个少年通过筱雅,来到了一位小姐面前。

蛰伏,等待。

除谢融,利用谢家巨富引徐穹入局,他则作壁上观,以坐收渔翁之利。看似的黑,实则为白,看似的白,实则为黑。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和徐穹究竟谁是范增?谁又是韩信?或者他们谁都不是,只是他手中一枚棋子罢了。

“这几年你一直在青州?”

“是。”

祝秋宴看着面前的女子,犹如泅了水,变成一望无际的水波,渴望她投身进来,变成那颗挑起微澜的石子,但她始终淡淡地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平和,注视着他。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祝秋宴思来想去,结果已在眼前,那些过程还重要吗?他张了张嘴,因为无法吐露的隐情,他沉没了下去,好像是被一片沼泽给吞噬了。

他摇摇头,谢意再次问:“你真的什么都不想说?”

“谢意。”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见主公。”

“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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