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变得和袁二一样局促了,手垂在两侧,被笑得闹了个大红脸,左顾右盼地窥探着她。
好事者又道:“既这么巧,不如也让嘉善送小姐回家吧?”
刚说完就被人推了一把,那人嘟囔:“你凶我干什么?”
对方恨铁不成钢:“你看看清楚再说。”
这时众人跃过前头的梁嘉善,才看到双手紧扣的谢意和祝秋宴。一时间少年们神色各异,五彩缤纷。
梁嘉善也终于发现了端倪。
这个男人……
就在此时,送菜过来的小二从人堆里挤出来,一眼看到包厢碎裂的屏风,忙忙扑了过去,叫嚷道:“怎么回事啊?人呢?这可是我们掌柜重金从西域买回的一架屏风呐!”
不明对方身份的小二,揪着后头的徐穹不让他走,隐在暗处的护卫纷纷拔剑!
徐穹本想低调行事,此时忍不住低骂一声“蠢货”,绕过屏风走出来。
如此几厢对上,明日朝堂要参他的本子怕是跑不掉了。
徐穹自此更加肆无忌惮,信步至谢意身旁,打量了眼两人仍扣在一起的手,又似笑非笑地觑了眼祝秋宴,方才压低声音:“容本王提醒小姐,谢融身为太子太傅,东宫原有纳娶小姐之意,可最后却将你许配给了梁家,这中间必然有什么是本王不知道,但或许小姐会知道的缘由吧?小姐不妨再想想本王的提议,除了与我合谋,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徐穹说完一阵狂笑,拂开众人离去。
谢意这才看向祝秋宴,示意他可以松开手了。祝秋宴恍然一惊,退后半步,谢意未再顾及他的感受,只是审视着梁嘉善。
良久,方问道:“你还愿意娶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晚了一丢丢,抱歉。
第42章
“阿九。”
“阿九, 醒醒。”
这是一片混沌的梦境,交杂着两个时代,一会儿是金原唤她的小名, 李榕桉牵着她的手娇嗔;一会儿是她蹲在藤椅旁, 看着渐入膏肓的母亲一夜间白了头发, 眼睛哭得干涸, 惘惘的目光罩着她。
“阿九,母亲要走了,切莫怪你阿爹。是母亲无能,未能替谢家生下男儿传宗接代, 他怨我恨我, 不肯来看我, 这都是母亲的错。”
柔弱的女子望着天,浮云遮挡了霁光, 她垂下眼眸,又将哭了:“可我的阿九没有错啊, 为什么……”
女子最终撒手人寰, 一个年方不过五六的女孩匍匐在母亲膝盖上, 默默地把眼泪都藏到肉嘟嘟的手掌里。
她让丫鬟去告诉自己的父亲, 然而一直等到晚上, 只有管家到来,替她母亲置办了后事。
从那一日起,谢意忘记了如何流泪。
而小小的舒意,有着爱她如命的一双父母, 小时候活脱脱一个爱哭的小哭包。
金原凶她哭,李榕桉不抱她也哭,年轻的夫妻被她折腾得没了脾气,从此金山银山捧到她面前来,只为求小丫头一个笑脸。
这样截然相反的人生,让她如何承受?
每当她无以面对残忍的回忆时,她就开始逃避,寻找自己与谢意的天壤之别,可每当她看清面前的男人,那些假设、借口,自欺欺人的解释,又在顷刻间统统坍塌。
没错,她是舒意,也是谢意。
舒意坐起身,祝秋宴正蹲在身旁,车门敞开着。
不知何时雨已然停了,不远处姜利站在树下,捻着一根烟索然地吸着,一团白雾吐出来的同时,目光也紧随而来。
迷离的,带着一点不经意的慌乱,很快被藏入浓黑的眼睫。
舒意抹了抹眼角,泪珠还缀在双颊,梦中哭得凶了,眼泡肿起来。祝秋宴递了帕子给她,凝睇着她,说不出的思愁,仿佛正在等待着什么宣判。
他清晰地听到她在梦中喃喃了徐穹的名字,也就是说她知道了,但不知她究竟知道多少。他脑中忽的闪过徐穹的面孔,在撷芳斋的那一夜,当他独自一人回到浣纱河畔时,那个男子并未离去,还在等他。
男子远远地看着他,含笑问道:“豢养军队,贪污公款,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都是本王委以重信之人。秋宴,你说是谁背叛了本王?你,还是张靖雪?”
张靖雪已有多日不曾回王府,徐穹哼笑一声:“这小子自战前失利被贬回京都,收编至本王麾下,就没有一日真心服过本王。是本王大意了,竟派他去保护你。七禅,今日偕同谢意一起来见本王,心中是否惊恐?”
他拱手道:“今夜向王爷动手,是因谢意正在试探属下,还请王爷恕罪。”
“以她才智,怀疑你本就意料之中。不过出乎本王意料的是,她离府的这段时间,本王利用那个愚蠢的表小姐塞了那么多人进王府打探财库的下落,她一回来就统统清除了去,偏偏只有你,一再怀疑,一再留信,这是为什么?莫不是秋宴以色侍人了吗?”
他诚惶诚恐,当即道:“属下不敢。”
“你用什么手段,本王不放在心上,但你记住,若不是当初你办事不利留了谢意一条命,现在谢府已在本王手中,本王也不会措手不及吃了她这么大一个闷亏,秋宴,你难辞其咎。”
“属下知罪,请王爷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看谢意为人,恐怕不会轻易同本王合作,但本王豪言已掷,就得给她点颜色瞧瞧。她那个妹妹,哦,谢晚是吧?本王要娶她,这是你唯一将功折罪的机会。若然再让本王失望,你那位瞎灶婆恐怕要地下难安了,近来雨水丰沛,本王不介意给她松一松坟头的土除除草,秋宴应当不想看到这一天吧?”
他闭上眼,咬牙道:“属下领命,请王爷高抬贵手,饶过我阿婆。”
“是否放过她不在我,取决于你。祝秋宴,不要逼我亲自动手,届时你想守护的,保护的这些人,不管是她还是她,就统统没办法安生了。”话毕,徐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东方。
他循着视线望过去,似依稀可以看到谢府高翘的屋脊,朱红色的鸱吻。他颤颤巍巍地拱手相送,眼底却蓄满风雷。
要么让谢晚嫁给徐穹,要么让瞎灶婆曝尸荒野。
想要做出决定其实不难,难的是,当他割舍了一方之后将带来的结果。若是弃了谢晚,谢意又如何?
那位小姐恐怕会恨他入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