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轮公主》是有足足八百章的长篇口水网络连载大女主玄幻小说。
就算洛芙超级精简,用尽可能简略的语言概括了她还记得的故事里的所有信息,也有足足一大本。念是念不完的,不过高尔文事前已经让塔尼拉读完了整一本,大致内容照着叙述一遍还是没问题的。
在这个故事里,安妮公主,才是那个光芒万丈,受到父亲宠爱和臣民爱戴,和高尔文恩爱非常,聪明强大骄傲的被宠爱的公主。
而不是洛芙,她的姐姐,那个在本来的故事里二十岁才出场,跋扈而嚣张,对安妮很不友好,最终在三年后发疯自爆死去的可怜的女配。
对比现实,在嘎拉山面对大龙获得被祝福的公主称号的本来是安妮。和男朋友恩爱和睦,相知相随的也是安妮。切斯特喜欢安妮胜过洛芙,在学校被老师们喜爱和簇拥,在能力者世界因为瞬发魔法阵登堂入室被大佬们高看的也是安妮。
而在现实里,此时此刻,这些都是洛芙的,而不再是她的了。
是洛芙成为了人见人爱优雅美丽被宠爱的女主,而被她抢了机缘和声望的安妮,现在在她的摄政统治之下负责联络安抚冒险者工会这种无关痛痒的事物。
塔尼拉读着读着,忍不住都要觉得这位看起来可可爱爱天真美丽的穿越者姐姐真够狠的,手段高明厉害,唯一的错处就是不该把这些写下来。更别提高尔文,他气的吐血,活像那些被抢走的东西是他的一样,一个劲和安妮说洛芙是如何心机深沉地造就了这一切。
“我们本来会是白头偕老的恩爱夫妻。天造地设的一对,就因为你姐姐怕我的蒙托洛身份,就硬生生把我们拆散了,炮制出那些不堪入目的谎言来污蔑我。可恨我竟然没办法为自己辩解,眼睁睁看着安妮你相信她,我心里苦啊!”
他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掏心掏肺地对安妮痛斥控诉着洛芙的累累恶行:“格陵山脉的那条大龙,别说她没知道这些。她早就知道那会让你声望很高,干脆自己去抢了来,现在全国都知道她是被祝福的天降圣王女了。她和你是长相肖似的亲姐妹,仗着这个去迎那条龙,还非要赶着你没回来王宫的时候,心思多么险恶!”
安妮沉默着,不置可否。
“我姐姐是真心对我好,我不瞎。”她叹了口气,“至于别的,我也能理解。换做是你,如果知道这一世自己会惨死,难道就不采取任何措施,任由这一切发生吗?”
“安妮!”高尔文气的跳脚,“醒醒吧,洛芙丽达就是没安好心,做人做事充满算计。她知道你的身份却不说,说不定心里盼望你死在外面就不用回来和她抢了。等到你父亲意识到不对把你接回来,她又装出一副贴心怜爱的样子来,假装对你好。你对她掏心掏肺,真的就不争了,放手把王位给她,让她高枕无忧。你觉得她是真心的,她在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笑话你傻呢。”
安妮是人,她也有私心。因此高尔文说的这些,她也承认他说的有理。
有那么一会,安妮甚至困惑起来。他说的会是真的吗?洛芙……对她的关爱都是装出来的?
她又有些不愿意相信,但年岁差两岁,成长经历不同,心智年龄差的更多,从回来王宫到长大,她其实并没有许多时间和洛芙在一起共同生活亲密相处过。不多的温暖记忆似乎在这个时候又有些褪色,没有人能够装一辈子,但装几次见面还是不难的。
……真的吗?真的……能装的那么像吗?
安妮感到一种两边都不敢相信的,被撕扯的难过。
“就算这样,也随便吧。”她摇头,叹了口气,“辉耀现在这个样子,禁不起动荡了。姐姐在政治方面比我强是真的,我没有精力管你们斗争的这些烂事。你走吧,我不会和姐姐举报你这次进来王都的。”
高尔文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控诉道“安妮你怎么能这么看我??”
“你说我姐姐不可信,我没法反驳,但我也没法信任你了。”安妮看着她,真的非常疲惫,都写在了脸上,“你们的事情我弄不明白,也不想弄了。克吉,我曾经爱过你。姐姐是我真正的亲人,你们在我这里撕扯,根本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如果你真是为了我着想,就放过我吧。你们要打要杀都随便,让我好好做我的冒险者,不要拉扯我进来掺和这些事了。”
她说完了,真的转身要走。高尔文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安妮!”
安妮是圣阶,打他一个可怜的高阶和吃菜喝汤一样。但她很疲劳,也没第一时间挣开。
安妮甚至陷入了沉思。
从最开始到最后,她都只想好好生活,带着妈妈在能力者世界闯出些名堂,能不为生计奔波。如果可以,堂堂正正让她那看不起人的贵族父亲高看她们母女一眼。
她真的不想掺和政治,更不想知道和面对这些。此时此刻,安妮甚至想大骂诸神和命运,为什么让她生下来,让她必须面对这一切。
“安妮。”在她背后,高尔文流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痛惜,“你姐姐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再回到她身边了。你这样信任她,早晚会被她害死吃掉的。”
安妮没吭声。
“你父亲在小说里根本没有昏迷不醒这一次劫难,虽然历史改变了,但大多数事情还按照从前的方向发展,有些改变也多是往好的方向,他为什么会这样,你有没有想过?”
“当然是因为……”因为有些高层次的事情,或是背后有阴谋了。
“你父亲躺倒了,辉耀的政令实施和过去一样,国家运转没有受到影响,该改革的继续改革,政权交接平稳,你姐姐完全接过了你父亲的政治遗产。”高尔文不等她说出来,连忙抢答道,“你难道不知道吗?政治阴谋找主谋,要看最大获益者是谁。你姐姐在这个过程中获得了辉耀的实权,彻底排除了你这个隐患的威胁,还放平了你父亲,杜绝了他厌弃她的可能。她为了一件本来没有必要的事情都能做到这种程度,你就真的敢相信她,能把对你的友善维持到永远?”
安妮本来没往这边想过,她也不会觉得这种可能性存在。但高尔文一顿连消带打,不让她说出自己的想法,让她的思绪混乱起来,不由自主跟着他跑,到最后想一想,竟然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安妮有了片刻的动摇和犹豫。
高尔文最后加了一把大火。
“你不知道吧,在这本小说里,你母亲在你九岁那年就重病不治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操劳过度,加上没有钱。别的那些可以说是顺其自然,但你妈妈没了,那就是真的没了。”
他看着安妮,对着她的背影说道,满意地感觉到自己手中安妮的手腕真的僵硬住了。
“你和我说过,你是十一岁被接回的王宫,对吧?”
他薄唇轻启,吐出了毒蛇一样冰凉滑腻的话语。
“你姐姐知道你母亲会死,还是坐视不理,夫人没死是一件幸运的事,多亏医学的发达。但这并不能抹消她的这种行为。”
“这样的人,为了自保,敢对父亲下毒手,抢走妹妹的机缘,苦心积虑坐上摄政公主的位置,对流落在外的妹妹所遭受的苦难视而不见,对妹妹的至亲,一位可怜的,她伸伸手指就能拯救的夫人的生死置之不理。你真的相信,她的良心和表现出来的所谓的‘爱意’吗?”
安妮站住了。
她抽回了被高尔文握住的手臂,在原地站了一会,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高尔文。”她看着他,眼神里是几乎尖叫出来的痛苦和绝望,脸上却是面无表情的。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维持自己的理智,那冷静到几乎冷酷的理智:“为了让我们为敌,让辉耀内乱,你就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安妮,到底要怎样,你才会相信我呢?”高尔文神情地凝望着她,“洛芙丽达……她对民众实行的政策也并不贤明友好,这不是辉耀内乱的问题。你也是在下面生活过的人,应该比我更清楚,让土地农民进城工作,切断了他们和土地的联系,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
“她生长在王宫,没有见过民间生活,根本不知道这样的法子行不通。下面民怨沸腾,被巧取豪夺夺走土地的可怜人不知道有多少,你也是公主,就这样看着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被废公主这样倒行逆施下去吗?”
他试探着伸手去拉安妮,触碰到了她的指尖。
安妮的手指冰冷,有些僵硬,十分无力,似乎并不想对他的这种行为作出任何回应。
但好在,这次她没有甩开他。
“我这一路走来,见到了许多悲惨的人,求助无门,还有很多老派的绅士贵族们也深受其害。我带来了其中的一些,你可以见见他们。”
他试探着牵起安妮走了两步,没有被安妮甩开,或许是她现在已经不知所措,只需要一点慰藉。高尔文心满意足了,他拉着安妮,离开了这位投靠了传统贵族一派的法师的居所,领着年轻没有经验的公主去看他带来的所谓‘深受其害的普通农民工人’和‘痛心疾首的传统贵族和老派绅士’们的控诉去了。
工业化和国家产业结构调整,伴随着很多人既有的利益受损,这种阵痛期是不可避免的。
但既然是高尔文带来的,他‘一路上的见闻’,那一定是最凄惨,最可怜,哭声让人不忍耳闻,惨相使人不忍目睹的惨。为了这种凄惨,他不介意让真实性稍微减低一点点。但他必须做到的部分是,一定要展现出洛芙丽达公主的昏庸和倒行逆施,好让安妮相信,反抗她姐姐的摄政统治是正确的。
半小时后,安妮坐在温暖的烧着炉火的房间里,听面前瘦小的衣不蔽体的孩子向她哭诉,自己悲惨的生活。
父亲被机器压断了手,被工厂主扫地出门,想要回去给贵族领主放牛或是做事,仁慈的过去一直会收留他们的贵族老爷却因为粮价太低而破产,在父亲出事一个月前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劫匪’杀了全家。
工业化吞噬着劳力,也吞噬着土地。为了凑够去工厂的钱,家里变卖了一半土地,剩下的一半很快又不得不卖掉,用以给一家人维生。母亲糊火柴盒,一天要糊二百个,才能换来六枚铜板给一家人糊口。她天天为了节省不敢点灯,就着外面的灯糊火柴盒熬坏了眼睛。妹妹生了病,实在没有钱,母亲给人以极其廉价的价格洗衣服,他也以十岁的年纪去外面给人擦鞋。
安妮坐在那里,安静地听着。这一家人的苦难远没有结束,而她自己是从底层上来的女孩子,比任何人都清楚,失去工作,没有一技之长也无法回去乡下,对于沦落的失去壮劳力还带着孩子的一家人都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