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团长赫布利安正在外面的走廊上靠墙背手站着,好像一个恪尽职守的老实骑士。
看到洛芙出来,他对小公主点了点头,转身陪着她一起往外走。
已经是初夏,外面天气还好,洛芙和军团长无言地走到花园里,终于开口对他说,“我……很抱歉。”
面容平平无奇,眼眸深邃而坚毅的军团长看了她一眼:“不,这是女皇本来就应该面对的结果。”
“她击穿了命运,这是早就定好的代价。如今的一切能够存在是因为幸运,想要取得必然曲折。”赫布利安对她说,“女皇生前死后都令人尊重,做出决定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迎接结果,她不会非得要求活过来的。”
洛芙:……
有点感动。
但你这么说,你家那位大神知道了心态会不会爆炸啊。
呃……现在想想,奥古斯都当初在王宫开大的时候未必就不知道这种后果,也没见他当时怎么犹豫。现在还挺真情实感,感觉他们理智起来有点可怕。
“我相信女皇不会就此消散的。”军团长解释道,“她还有活下去的愿望,才会从虚无和历史中挣扎着聚集一次。这种小事,不会让她轻易结束的。”
楼上传来了悠扬的口琴声。
这是洛芙从未听过的曲子,曲调古老而优雅,仿佛属于遥远的时间之前。她看向曲子传来的方向,隐隐猜测出了吹奏者。
奥古斯都和项玉……真的好难啊。
一千年前,项玉牺牲了自己,本来是必然彻底的会死亡。
她也确实死了,可如今残响聚集,赫布利安说是因为她还有对生的渴望。
她还有没有听到的奥古斯都的话,还有没能传递给奥古斯都的回答。
她想活的,但她必须死。虽然不知道她决定牺牲自己是死前最后一刻的应变,还是很早以前有所预谋的计划,但可以肯定的是,炸掉自己的因果这样的惨烈死亡,一定是下定决心全力以赴的主动牺牲。
就这诸神还差点团灭,奥古斯都受刺激太大崩溃直接疯掉。
唉,想不下去了,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和他们比起来,洛芙现在面临的真的是小问题。不奇怪塔尔维亚他们还挺淡定地研究解决方法,随便谁经历了那样毫无出路的灭顶之灾还打出全胜结局的,这种小风浪肯定都毫无波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王宫上空浮动的口琴声里,加入了女子歌唱的曲调。
那歌声一开始还很不引人注目,离得又远,混在口琴声中令人难以分辨。但很快,它变得嘹亮而悠扬,奥古斯都的口琴声不见了,他抛下乐器,合着这个声音一起唱了起来。
洛芙和赫布利安惊呆了,两人真的扭头就跑,毫无形象地冲上楼去。
残响醒了。
赫布利安几乎是粗鲁地让开几个听见歌声奇怪地过来看情况的女仆侍从,冲到了洛芙客厅的门口。上午的阳光从落地窗中照了进来,长发银白而逶迤,金眸明亮的奥古斯都揽着一身红裙的美丽女子,在房间中间合着对唱的歌声跳着舞。
残响的眼中复又亮起了幽兰色的光,她用那双带着笑意的湛蓝眸子注视着奥古斯都,恢复成红色的裙摆随着舞步扬起,歌声婉转悠扬。晨光中的他们仿佛忘却了现实中不合时宜的一切糟糕景象,身处一个和其他所有人都截然不同的单独世界,为洛芙补全了她记忆中和项玉跳舞的奥古斯都对面的一半图像。
赫布利安眼眶红了,上一次他看到这样的景象,还是一千年前的决战前夕。他的主君势必要死,其余的诸神也未必能活。那时候的气氛盛大中带着离别的绝望,整个世界都仿佛覆盖着一层激昂而哀婉的色调。
而现在这样和平的,温馨平和的场景,那时想来是多么的可贵啊。
军团长难以自控地露出难忍泪水的激动表情,但不肯低头,死死注视着眼前仿佛穿越时间再现的一切。他生怕这是最后的场面,看一眼少一眼,不肯移开视线,甚至舍不得眨眼。
那首曲子已经到了尽头。
在舞蹈的末尾,项玉由奥古斯都揽着向后仰作为结束动作,作为普通舞伴,这样的动作已经足够。
但短暂恢复意识的尊陛下没有,她向后倒在奥古斯都手臂上,突然伸手抚摸他的脸,并就势抬头亲吻了他的嘴唇。
“——”她对奥古斯都轻声说了什么,对他笑。
之后,她眼中的蓝色幽光消失了,尊陛下变回了残响,只有颜色从破碎掺杂图景变回统一的裙子保留了下来,虚幻模糊的情况也远好于之前。
奥古斯都被她这一连串动作惊得呆住,过了好一会,他在残响懵懂的眼神中揽着她站直了。就着舞蹈结束揽着她的姿势,他单手用力搂住项玉的残响,仿佛要用这个动作记住拥抱她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