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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 / 2)

俞晨小时候观察过蚂蚁,见到它们排着队将一粒粒面包屑搬入蚁巢,路线呈现大直角,明明朝着斜线进入巢穴会更近,却没有一只蚂蚁脱离队伍。

长大后的她,混在北京地铁站早高峰的人流里,绕着围栏走过一圈又一圈,眼睁睁看着地铁入口处就在离自己不远处的斜上方,只要跨过围栏,就能很快到达。

可是她如今已经年过三十,已然是现代城市里一个讲文明的好市民,不得不像蚂蚁一样排着队,在漫长的等待中耐着性子工作与生活。

无奈地又一次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看了看和男友曹兰平的对话框,最后一句留言是她昨晚七点半留下的:“兰平,明天是你的生日…”

过了十二个小时,依然没有回复。

呼吸稍微用力,地铁站闷热混沌的空气让她更为烦躁,忍不住调出键盘,接着对曹兰平输信息:“今天我可以提前下班,你准备怎么庆祝生日?”

咬了咬嘴唇,按下“发送”。

地铁入口处终于近在眼前,俞晨已然不想去上班,只想变出哆啦a梦赶紧给她一个传送门,把她传送到曹兰平面前,她会揪住他的衣领,大声把压抑已久的粗话骂出口——

“我根本不稀罕和你结婚!凭什么让我们家出房子首付!?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婚爱结不结,结不起滚蛋!”

可是爸妈、亲戚在当初她和曹兰平相亲认识的时候,就提醒过她,像她这样条件平凡的女方,不能对男方恶语相向,终归要靠“忍”字嫁人。

正犯愣时,背后的人推了推她,不耐地说道:“走不走,不走别挡道!”

她回过神,就像一只搬着沉重面包屑的蚂蚁,被惯性推入巢穴。

…….

许临握着手机从地铁站匆匆走出,手机里是同事吴韩的催促声:“你什么时候能到?”

他微微弯下腰,揉了揉一大早就开始不舒服的胃,“快了,已经出地铁站了。”

“许仙儿,我也知道今天你休息,真是对不住…”

“行了,别说废话。”

挂断电话,看到路边戴着围裙的老板娘一如既往趁着城管到来前在餐车前忙碌,走过去拿出手机刷了一下挂在餐车上的二维码,说道:“我有手术,麻烦快一点。”

老板娘敲了两个鸡蛋下锅铲了铲,熟练地开始往里面加料,招呼道:“不要香菜不加辣哈。”

许临点了点头,“嗯。”

站在一旁等待的两个小女生不乐意了,对老板娘抱怨道:“明明我们先来的,凭什么给他?”

老板娘不好意思地赔着笑说道:“他是外科医生,有手术。”

两女生气势汹汹斥道:“那我们不买了,退钱!”

老板娘一只手用夹子持续往卷饼里添肉,一只手抓起塑料袋套上,从围裙里拿出十块钱还给她们。

许临望着转身离开的两个女生,默默拿起手机又刷了一下二维码,输入了十块钱。

老板娘瞅着许临又要付钱,急切地红着脸说:“哎呀不用!我老公上次被城管逮住犯了心梗,就是你接的急诊,这种恩德我白送你一车卷饼都愿意!”

许临看了看卷饼里满满的卤猪肉,劝道:“我真吃不了这么多肉。”

老板娘终于停了一个劲为许临夹肉的手,把卷饼放进袋子里递给许临,许临接过卷饼,说了声:“谢谢”,匆匆离开。

…….

俞晨刚出地铁站,就看到一辆973停在桥下的红绿灯前,开始在心里默念:“不要动,不要动,不要动…”

带着对上苍祈祷般的虔诚。

可是,973却在她穿过斑马线后,油门全开从她眼前一掠而过,俞晨使出全身所有力气百米冲刺,仍然在到达公交站的那一刻目睹它呼啸离开,留下熏人的尾气。

“我去!怎么和曹兰平一样讨厌!”俞晨忍不住跺脚骂出了声,身边的文明人立马从她身边弹开两尺,可能认为这是一个刚从神农架移民到北京的雌性野人。

每天早上的上班路,对于俞晨都是一场追逐973的艰难赛跑,因为她住在东五环开外,只有那里的房租能不到三千,房东是个朴实厚道的北郊农妇,靠着改革春风吹满地,获得这套拆迁补偿房,指望俞晨能够安心住下,连续三年没有涨过房租。

俞晨工作的宠物诊所即使离这里很远,也没有考虑过挪窝。

早上九点半,她终于无比艰难地到达工作的地方,门口挂着一块巨型招牌“咪咪宠物诊所”,左边画着萌萌的松狮,两腿站立讨食,右边画着仰着肚子的英短,期待主人抚摸。

俞晨推开玻璃门,老板韦硕一张沉甸甸的肉脸从她眼前飘过,瞪眼低声斥道:“怎么这样晚!客人都等小半个小时了!”

“地铁出故障,耽误了有差不多一个小时。”俞晨语气平稳地回应。

韦硕两颊的肉微微抖了抖,显而易见是在憋着怒气。

…….

许临从手术室出来,一个小时解决一次换瓣对于他已是常态,剩下的缝合留给助手处理。

下一台手术的病人因为家属迟迟不愿签署手术同意书而有所耽误,给了他少许的休息时间,可还没换下手术服,就见规培生赵佳急匆匆小跑过来,结巴说道:“普六的病人家属又开始闹了…他们说想见你…”

许临取下沾满鲜血的手套扔进回收箱,“让他们等我五分钟。”

赵佳低着头,有些惭愧,“老师对不起,我第一次缝合就惹了病人投诉…”

“不行就拆线我自己缝,还有什么办法…”斜睨赵佳一眼,他疲惫而冷淡。

普六的病人是一个刚考入北京211重点大学读本科的年轻女孩,在入校军训时突然晕倒,被查出二尖瓣关闭不全,许临主刀了她的换瓣手术。

因为人年轻,预后的各项指标都良好,很快从重症间转入普通病房,家属却因为女孩胸口上难看的疤痕动了怒。

女孩的母亲看见许临走进病房,连忙凑上前,急切地抱怨:“许医生你终于来了,早知道我闺女的刀口这么难看我就带她去上海的医院诊治了,手术后第一天她的刀口看着还挺好,是线状的,可是你现在过来看看,这下段像是被崩开一样,凸得跟豆角一样,难看死了,来,妮妮,乖,让许医生看看”

母亲正说着,就要去扒拉女儿的病号服,女儿连忙捂紧病号服,娇滴滴嚷道:“妈!干嘛啊,病房这么多人!”

站在一旁的赵佳再次对女孩母亲解释:“疤痕的纤维增生每个人情况是不同的,无论这刀口怎样都不会影响预后。”

“可是我女儿以后还要结婚嫁人!胸口的疤痕这么难看让她怎么办!?”女孩母亲不依不饶。

许临走过去,使了些力气拿开女孩的手,拨开她胸前的一小块衣服,拆开纱布,看见伤口渗出黄色液体,当即有了判断:“这是排斥反应引起的线结炎。”

说完,他转过身,目光异常明亮地盯着赵佳,低声训斥:“病人发炎这么明显,你是怎么检查的!?”

赵佳低下头,脸色通红。

许临吩咐护士:“去把缝合工具拿过来,我作一些处理。”

护士依照许临的吩咐小跑出病房。

“她的皮肤很敏感,发炎很正常,处理以后如果疤痕还很明显,我可以介绍去整容外科免费作相应的处理,放心,她很年轻,愈合能力应该不差。”

护士很快拿来了缝合工具,拉上帘子,赵佳退后几步,被隔离在帘外。

许临戴上口罩弯下腰,亲自为女孩胸口发炎的部分拆线敷药,动作很轻柔,女孩近距离看清了口罩上方光滑的额头、浓黑的眉毛、清澈明亮的眼睛、凸出的鼻梁骨。

术后在重症间苏醒时,她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这位英俊的医生叔叔,想着想着,不由脸红,心跳也似乎快了半拍。

赵佳守在帘外,心里七上八下。

…….

中午,医院食堂,能准点休息的医护都集中在这里了。

沈晓桐的一台室内隔修补在十二点结束,刚好可以到食堂享受热腾腾的饭菜。

“听说了吗?咱们科的许仙儿,他闺女快不行了,小的不在,估计两口子也快散了。”

就在沈晓桐心满意足吃着食堂招牌菜“红烧狮子头”的时候,几个小护士聚在一起的议论声传到她耳朵里。

“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啊?是不是也对许仙儿打着主意呢?”

“我不有个姐们儿是儿童医院的嘛?许仙儿闺女住的病房刚好是她的地盘。”

“唉,想当初晓晓的妈妈坚持为她办转院,那时候我就知道她和仙儿长不了。”

“是啊,话说…那件事仙儿也办得有点绝……”

沈晓桐不耐地皱起眉头,放下手中的筷子离开座位,走过去跟这堆一边吃饭一边七嘴八舌的看客们冷冷斥道:“你们仙儿的仙儿的叫着许医生是不是叫得特顺口啊!?”

几个小护士看了看脑袋顶上这张无比正直的脸,纷纷吐了吐舌头闷声低头吃饭。

沈晓桐正想对着护士们一顿说教,忽然看到赵佳双肩耸塌,无精打采地端着饭菜坐到离食堂洗碗池不远的角落。

“今天饶了你们几个。”

沈晓桐没好气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抬起碗碟朝赵佳的座位走去。

小护士一看沈晓桐走远,继续议论道:“切,装什么正经啊,我看许仙儿离婚了,最高兴的人就是她,谁不知道她从上学的时候就开始对咱们仙儿打着主意。”

“是啊,听说她和仙儿是协和的同学,还是同班同学,这样的缘分,咱们医院她是独一份。”

“以往在科室我看她经常对仙儿嘘寒问暖的,还真当自己是正牌人妻了。”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有什么可牛的?协和毕业怎么了,还不照样拿不到咱们医院的编制?”

……

“你们说完了没有?说完了赶紧吃完干活去!”

这一次浮现在她们头顶上的脸,是护士长陈香云的,眉头紧皱,一脸严肃,小护士们见了她如同耗子见了猫。

沈晓桐在赵佳面前坐下,嘴角一扬,问道:“怎么,又被许医生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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