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来买煤的人肯定认为贺德民兄弟在投机倒把,但是谁能想到,煤就是从地底下挖出来的呢?
七月大暑天儿呢,贺亲民兄弟带着一帮子刚放暑假的崽子们打煤,就开始做蜂窝煤了。
陈月牙隔三岔五还得去趟望京市里,当然,她也分外焦急的,在等着看,这些煤到底能卖多少钱。
哪怕能卖出五千块,她都可以把厂子和院子一起拿下来。
当然,陈月牙不是没动过卖超生的邮票啦,或者那些龙票的想法。
一张龙票换一个院子,绝对可以。
但那是人家超生的东西,她不能那么自私的,在超生小的时候,就拿超生的东西给家里置办家当吧。
当然,北京一套四合院可不好抢。
那边苏爱华是真等着急了,把自己压箱底儿的那套《贵妃醉酒》的行头拿出来,正在拾掇。
盛成正好进家门,看她在院子里拿鹿皮手绢擦那套头面,吓了一跳:“娘子,你这是干嘛,这可都是你的家底儿,你为什么拿出来?”
他再喊娘子,苏爱华也回不到过去那个温柔端庄,全心依靠丈夫的白素贞了,也会撒娇作痴,但决不会全心全意依着丈夫。
飞了丈夫一眼,苏爱华说:“隔壁老林天天问,说要我们出不起钱就算了,他再问别人,我想给陈月牙筹点钱。”
盛成听了,可真是无可奈何:“你这么做,也得看人家领不领情,爱华,人和人之间是有界限的,你就觉得再好,咱也是俩家人,你太这么上赶着,人家反而会害怕。”
“那你说怎么办?”苏爱华问。
盛成想了想:“让海峰再去一趟,要陈月牙真想买,她会给准话的,人不想要那套房,你就收了心思吧,这些东西得留着,不能卖!”
那是他们夫妻的年少时光,是记忆,是历史的文化遗产。
正好放了暑假,苏爱华一想也是,把盛海峰喊来,跟他说,让他再去一趟清水县。
“万一你陈阿姨当时不说啥,你就多住两天,就说帮小的那几个辅导作业,明白吗?”各种为儿子操心的老母亲,得到的只有儿子看穿了她,但又各种无奈的眼神。
且不说北京那边。
七月里打煤,那不叫打煤,叫上酷刑。
尤其是一帮孩子,最得力的贺仝,这个暑假因为有个数学竞赛,上北京去了,剩下的几个战斗力都不太行。每天打煤,从煤厂出来,累的屁淌不说,要不到河里洗一圈儿,全黑的跟非洲人似的。
好在有个邓翠莲,她干活儿要虎起来可比男人虎多了。
体力最好的陈大牙来给姐姐帮忙,挖了两袋子煤,就发现自己都干不过她。
邓翠莲的想法也很实际,赚钱,让二嫂先上北京站稳脚跟儿,然后她们俩家子紧跟着去,到时候不眼红死宋喻明两口子?
人啊,富贵知礼仪,现在想想当初宋喻明变着法子欺负自己的日子,邓翠莲才知道啥叫个愤恨。
就超生和小老八只能拖大家的后腿,而且小老八还喜欢悄悄吃煤渣子,这就更防不胜防了,所以,这俩给陈月牙勒令了,严禁迈出燕支胡同一步。
还喊了秦七妹和苏来娣经超生做伴儿呢。
最近几天,超生倒是老见着福妞,这丫头跟超生其实在一个班,但因为学习好,傲得很,并不怎么跟超生说话。
就七妹也问不到她张嘴,唯独苏来娣能跟好快说几句。
“福妞,你不是说你爸爸要调到北京去,你也要走吗,什么时候走呀?”苏来娣问。
福妞没当上小主持人,心里当然又酸又嫉妒,但毕竟她只是个小女孩,最近贺帅还老找着要收拾她,心里其实怕着呢。
“应该快了吧,我马上就是北京人了。”福妞面无表情的说。
“真好啊,福妞要当北京人了。”苏来娣舔了舔嘴巴说。
其实苏来娣馋的不是福妞要当北京人,而是她手里的雪糕,上面还有两行字:营养佳品,清凉可口。
侧面还有一行红色的小字儿:全脂鲜奶,奶油,浓缩鲜桔汁,白砂糖。
就那张配料纸,苏来娣这种穷丫头都能盯着看上好久好久,从那张白纸上幻想着,砸出甜滋滋的味道来。
“要不,去我家吧,我给你们做个好吃哒!”超生突然说。
“啥好吃的?”七妹问。
“跟我走吧!”超生笃定的说。
家里有早晨才从村子里打来的羊奶,虽然不是全脂鲜奶,但是大伯在昨天夜里就替超生发酵过了,是酸羊奶,凑和凑和,差不多吧。
再爬上凳子取来白砂糖,搅拌到一起,家里肯定没有鲜桔汁,但有做水蜜桃罐头用的麦芽糖,妈妈怕超生偷吃,也放在最高处,得七妹把它们拿下来。
麦芽糖是硬,不会融在酸奶里头,怎么办?
把它放在蜂窝煤炉子上烤热,烤融化了再放进去,搅拌,使劲的搅拌。
这一堆东西往一起一和,搅吧搅吧,除了没有结成冰,味儿也足够香了。
就一点遗憾,不是冰棍儿呐。
超生让七妹先尝一口,凑过来问:“七妹,味儿咋样?”
七妹给小老八喂了一口,不小心戳到超生的眼睛,小老八可不吃酸奶,吧唧,就捣了七妹一拳头。
“你个丑八怪,猪鼻子!”七妹气的骂。
但小老八丝毫不生气,人家有原则,你打我没事,就不能碰我姐,谁都不能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