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并不是趋炎附势的人,可是他更明白,白手起家何其不易,现在的自己负担不起这种风险系数过大的赌博。所以还是先沉下心来,好好享受表演本身所带来的快乐。毕竟这样单纯的愉悦,出了校园恐怕就再难以重温了。
3月16日周四是个特殊的日子。不仅因为这一整天都没有表演课,更重要的是,今天是顾教授59岁的生日。
本着做寿“贺九不贺十”的传统,陆离为老师精心挑选了一份“不太健康”的生日礼物——石楠木的手工烟斗。他知道顾老头的女儿女婿白天都要上班,推测他们晚上才会出去贺寿。于是他就破天荒地逃了一节课,把礼物往书包里一塞,骑上一百块钱买的破自行车直奔家属楼而去。
到了楼下把车锁好,陆离按下了大门上的对讲机。
大约四五秒钟之后,伴随着沙沙的电流声,对讲机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哪位。”
这谁?陆离愣了愣。虽然对讲机的音质失真严重,但是这明显不是顾老头的声音。
也许是他的女婿?如果是别的老师在场,那就有点尴尬了……
一秒钟之内,陆离的心里有无数个念头在辗转,可是嘴上已经自报家门说是顾老头的学生。
男人倒也没有纠结,爽快地给开了门。陆离还在寻思着待会儿该如何应对,一转眼就坐着电梯上了七层。
家属楼是两梯双户。顾老头家是702,大门虚掩着,应该是刚才按门铃的时候顺便打开的。陆离一边抬高音量打招呼,一边朝着门里头探头探脑。
不长的玄关一眼就能望得到头。客厅里开着电视机,好像是电影频道在播国语配音的《教父》。茶几上摆着花花白白的一堆东西,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不要说是外人,陆离连教授夫妇都没见着。于是他困惑地换上拖鞋朝里走。刚迈出两步,就看见餐厅那边走过来一个高大男子,身上穿着碎花围裙,手上套着袖套,端着一碗肉馅。
居然是沈星择。
画面实在太过诡异,以至于陆离的大脑一瞬间罢工,不知该作何种反应。
而沈星择也像是中了定身术似的,端着碗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死盯着他。
他们彼此的目光就这样在半空中遇见,像两条带刺的玫瑰花藤蔓,互相缠绕。
所幸这时候师母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是谁啦?哎唷,小陆离,侬早上没课伐?”
陆离赶紧向她表明来意,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了那个烟斗——沈星择在场并没有什么关系,他肯定能够理解这份师生情谊。
师母同陆离客套了几句,这时候躲在书房逃避劳动的寿星公也踱了出来。陆离的礼物果然很讨他的喜欢,老头儿琢磨了几下就急着要去开斗。这边师母竭力挽留陆离一起吃顿饺子。说实话陆离是非常动心的——他用余光偷偷看了看已经坐回到茶几边上的沈星择,却发现沈星择好像是在用余光看着顾老头。
“难得今儿是个好日子,就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吧。”
看起来好像正在仔细充填烟丝的顾教授,头也不抬地嘟囔了这么一句。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吃到饺子当然得亲自动手。师娘不知道从哪里又挖出了一条围裙,硬要让陆离穿上。这条倒是比沈星择身上的碎花要朴素一点,然而胸口一颗硕大的红心,上头还写着”LOVE”字样,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意味深长。
穿好围裙洗过手,陆离乖乖坐到了茶几边上。饺子馅儿和皮子都已经准备好,同样准备好了的,还有沙发上的沈星择。
男人正一脸严肃地包着饺子。皮摊开放在掌心,放上肉馅,用力一捏——一粒承受着他的压迫、甚至还带着点儿憋屈的饺子就基本成型。
陆离默默地吞了一口唾沫,他忽然觉得自己也就跟这粒饺子没什么两样,甚至还有更大的压力。
茶几边上只有他们两人,不寒暄几句显然有些尴尬。于是他主动清了清嗓子,
“……师哥。”
沈星择像是烦透了陆离,连头都没有抬。他就这样又欺负了三五个饺子,突然又主动丢给了陆离一句话。
“为什么要瞒着我。”
陆离捏着筷子的手腕微微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