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约翰终于与凶手分开一定距离,抽空回头看向季九,面色冷静。在窗口微弱的光线中,他灰蓝色的眼睛恍如反射着月光的幽暗湖水,有种让人镇定下来的魔力:“带上安先下楼,你可以做到吗?”说到最后,他还微挑了下嘴角。
季九深吸口气,看了眼扶着墙重新站起的凶手,点了点头。
约翰脸上笑意更深,赞许地弯了弯眼角:“好女孩。”
季九有一瞬的怔愣,好像是心跳漏了一拍。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抱起吓呆了的安,憋着最后一口气往楼下冲。
背后传来闷哼和撞击声,出口就在脚步,直接从半层的位置跳了下来,踉跄着用身体撞开大门。
头顶隐约响起一记枪声,她没有功夫细想,直接冲到马路上,朝经过的路人大喊:“拜托了!请叫警察,有人开枪!”
大抵是见她一身狼狈,还抱着个面色惨白的小女孩,很快有人围上来询问情况,并安慰她不要害怕,已经没事了。
阳光从头顶洒落,顺着发梢蔓延至脚底,人群的气息令不住发冷的身体慢慢恢复过来,但心脏仍在狂跳。
季九站在人群中回望身后这幢大楼,楼梯间的门大开着,但无论是凶手还是约翰都没有出现。
她看了很久,一片空白的大脑才终于有了意识,然而喉咙里好像一直有东西卡着,上不去也下不来。
季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缓解这种难受,就在这时,身边突然响起一阵哭声。她吓了一跳,转头看到安捂着眼睛放声大哭,她试图安抚,可是在看到那张比纸还要苍白的脸时,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连金毛可可也只是用湿润的眼睛注视着安,尾巴耷拉在地,发出呜咽一般的声音。
警察来得很快,一群人立即从季九她们刚出来的入口冲进了楼中,另有一名穿西装的黑人警察走到街对面,对众人亮了一下警徽,问道:“我是警探贝尔,刚才是谁报的警?”
有人回答了他,指向季九解释:“那个女孩说楼里有人开枪。”
警探的目光移了过来。他正要说话,忽然有人从背后将他拨开,目不斜视地走到季九面前,打量她一番后开口道:“季小姐,很高兴遇到你,再一次。”
眼前的男人也不过三十左右,但脸上的胡子令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成熟一些——正是卢恩·道尔在法拉盛被捕那时叫住季九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警探贝尔疑惑地问他:“你们认识?”
季九目不转睛地看着福尔摩斯,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我也是,好邻居。”
话音刚落,一个女声从福尔摩斯身后传来,乔恩·华生的脸随之出现在视线中。她惊讶地看着季九,迟疑着道:“嘿,九!你还好吗?”
同样的东方脸孔在这时候格外令人亲切,季九点点头,感激地答道:“真庆幸我还能活着。”
福尔摩斯也跟着她点头,抢在华生之前已噼里啪啦地问了起来:“你连续两次出现在凶案现场这事同样令人吃惊。那么,可以请你讲述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以及为什么疑似你说的持枪行凶者会在三楼的楼梯平台上昏迷不醒吗?另外补充一句,顶楼一间公寓还发现了一具女尸,死者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这一问,直接把季九问得脑袋发晕。
“我是为了送安回家才会到这里来的——之前我在中央公园遇到了她,她说想要回家——死者就是安的妈妈。”她还有些混乱,所以说得没什么条理,“但是到了之后,我们发现安的妈妈中枪倒在客厅里,而凶手还看到我们……”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女人躺在血泊中的骇然模样,鲜血染红了她半边脸颊,她的眼睛却无论如何都不肯闭上。
梗在喉咙口的酸气顿时毫无预兆地涌上来,季九干呕一声,猛地冲到树边,“哇”地一下全吐了出来。
她吐得实在太厉害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到最后连隔夜饭都吐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胃酸还在往外涌。
华生一边给她顺气,一边递来一包纸巾,季九感激地接过,擦干净脸可怜兮兮地抽抽鼻子:“抱歉。”顿了下又继续道,“那个人还想杀我们,我只好抱着安往外跑,电梯一直不来,只好走了楼梯,他就在后面追我们,我拼了命逃到外面,里面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了。”
华生认真又和善地看着她,似乎能看到她眼睛的深处:“现在已经没事了,马库斯会让人送你回去的。”
季九应了声,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地问了句:“安呢?”
“警方会先负责看护她。”福尔摩斯插话进来。
他刚刚和马库斯·贝尔警探聊了一番,习惯性蹙着眉看季九:“然而凶手确实被制服了,当时你们后面还有其他人吗?”
人,肯定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