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沈梒亦无意来石林凑这番热闹,只是恰巧路过南城地界,见到熟悉的山林风貌心有所感。他却又不愿让人知道自己已经回京,便放下了幕笠的帷幕,又匆匆而来、复又匆匆而去。
一路低调地穿城而过,当沈梒远远地看到街尽头的宅邸时,真不禁是恍如隔世、心下微酸。
两年过去了。
当时的他满心失望苍凉,远走天涯,曾以为自己或许再也不会回到这里。却没想到时光荏苒,世事无常,命运或许真的是既定的轨迹,有些逃不掉的责任终究会带着他回到原地。
当沈梒在那熟悉的青石台阶前勒马,抬头看向“沈宅”二字的门楣和廊下的红灯笼时,无数往事自眼前纷涌而过,如浪潮不息,让他的身心都颤抖了起来。
微微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绪,沈梒跳下了车辕,举步向门前走去。然而一只脚刚迈上了石阶,却忽见门“咣当”一声被人猛地推开,一个高挑健硕的少年大步迈了出来。
他本似急匆匆地要去什么地方,但一见门口的马车和人,却猛地定在了原地。
沈梒:“……”这孩子似乎有点眼熟,但是——莫非是——
少年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盯着沈梒,还保持着半个身子往外冲的姿势,似乎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沈梒清咳了一声,抬手半撩起了幕笠的帷幕,含笑道:“你——”
话音未落,那少年已“嗷”地一声长嚎,飞石般地重重撞入了沈梒怀里!沈梒被他撞得“噔噔”倒退两步,眼前一花,差点儿没坐倒在地上。
“大人!大人——呜呜大人您回来了!我、我想死您了……”高挑的少年已和沈梒差不多高,却还想如小时候一般将头藏进沈梒怀里,此时又哭又笑道,“大人回来了!大人回来了!”
沈梒已然知道他是谁,心中又是感慨又是好笑,抬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后脑勺。
此时门里已有不少仆从听到沈搏空的大喊,都又惊又喜地迎了出来,沈梒瞩目一看,竟有不少是以前的熟悉面孔。沈搏空紧紧拉着沈梒的手,扭头拜托其他人去搬行李,自己则兴高采烈地拉着沈梒进了沈府。
两年不回,沈梒本以为院子里会一片荒芜、人丁稀少。然而一踏进门来,却乍见窗明几净,庭内草木郁郁葱葱,一股熟悉的花香随风浮动,竟是白木香的味道。走过庭院,来至正堂,却见桌椅条案无一不是当年模样。当他落座,捧起侍从奉上的热茶之时,心中竟升起了几分恍然——仿佛这如隔山海的两年并不存在,自己只是去上了个朝,此时一天,又如往常一般回到了家中。
“大人,您累不累,饿不饿?”旁边的沈搏空在他面前不敢落座,乖乖地侍立在一旁,热切地问,“要不要我让厨房给您做点吃的?”
“不急,不忙。”沈梒顿了顿,抬头看他,不禁感慨道,“一别两年,你竟长这么大了……别站着了,坐下吧与我好好说说。这两年功课习武都不曾有懈怠吧?”
沈搏空肃容道:“在大人面前,哪有我坐的地方?我还是站着和您说吧。”
沈梒不禁“噗嗤”一笑,柔声道:“你这孩子,从小最顽皮,怎么现在也学得这么一板一眼了?此处无人,你坐过来,我们才好说话。”
沈搏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笑了下,刚想过来坐下,却忽听门外一阵急促却蹒跚的脚步声——却见老仆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一见主座上的沈梒,眼睛顿时湿了:“大人!”
沈梒忙起身来迎他。老仆在他的搀扶下落座,一双手紧紧拉着他,眼珠不错地盯着沈梒,颤声道:“大人……日夜盼夜也盼,您……您终于回来了。方才谢大人传讯过来说您已经到京,我还不敢相信,没想到这么快就见着了,您怎么也不提前给家里递个信,让我们也有个准备……”
沈梒亦是满心感慨,但猛一听“谢大人”三字,却愣了下:“让之他……知道我的行踪?”
“之前应该是不知道。”沈搏空在旁插言道,“但听刚才他的意思,似是在南郊的石林里碰到您了。所以您刚才真的去石林了吗?”
沈梒心中一震,怔怔地没有说话。
刚才的石林里……让之竟然也在吗?
想到在自己完全没有察觉的时候,竟与谢琻擦肩而过,沈梒不禁呼吸急促,浑身的肌肤都泛上了一层细密的酥麻之感,有些难以自持,有些羞怯。